抱樹蕨何罪?
春天到了,嫩綠的新葉自信而放肆的,為院子裡的青楓、櫻花換上新衣裳。滿園綠意中,唯獨羅漢松不見新葉,粗壯的樹幹上只餘稀疏老葉,這是瀕死警訊?
「可能是寄生在樹上的植物把水分吸走了!」先生猜測。羅漢松是慢生樹種,長成不易,為了搶救這群樹齡二十多年的羅漢松,我決定戴起斗笠找兇手。
撥開乾枯的樹枝,只見一片片酷似錢幣的綠色蕨類,將羅漢松包得密不透風,從主幹、分枝到樹梢,無一處倖免。當我以刀子將其挑離羅漢松時卻發現,這群身型嬌小的蕨類,根莖既細且長,盤根錯節,挑離的動作不得魯莽,要慢、要輕,才能斬草除根。
我小心翼翼的,這感覺彷彿在進行組織重整般,得精準的抓出那些長期積累的壞分子,才能還給羅漢松一個清爽健康的環境。
半天下來,手痠得很,心裡卻暢快極了,覺得自己在替天行道。為了吹噓光榮戰績,我決定參拜Google大神,豈料……,怎麼可能?我看錯了嗎?
我不斷的換著網頁,得出的結果卻不變:原來,今天被我剷除的蕨類,叫做伏石蕨,又叫抱樹蕨,他們是一種著生植物(附生植物)。他們能夠自己進行光合作用、製造養分,並不需要像菟絲子之類的寄生植物般,因為無法自給自足,而必須利用特化的「吸器」或根系,侵入樹木的輸導組織內吸取其養分、水分。
不死心的我,又請教了樹木醫生、中興大學副教授劉東啟後,才確認自己真的誤會了抱樹蕨!
原來,羅漢松的病,不是因為抱樹蕨,而是他自己本身生了病,因此樹皮無法健康的脫落汰換,自然容易製造出潮濕的生態系統,讓抱樹蕨容易附生其上。也就是說,我一整個下午的努力是白費心機。
這是一個很深刻的學習。原來,危機的癥結並非來自外部,而是最深層的內裡。如果內在健康,那麼,即便外在敵人強大,又有何懼?一旦看錯問題的本質,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徒勞。
就如同此刻的反服貿爭議,究竟什麼才是我們心中最真實的恐懼?是面對一個外在的獨裁政權可怕,還是面對一個百病叢生的內部結構問題可怕?哪一個才是我們更該用力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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