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升級
帶百萬股民打進特斯拉 3現場揭密老中鋼轉型
暌違十四年,中鋼全年獲利將再挑戰五百億元,甚至寫下歷史新高紀錄。但,除了搭上景氣順風車,中鋼做出哪些改變,以掌握自己的未來?
中鋼股東有近百萬人,全台最多,歷年平均殖利率約六%,比台積電都高,數十年來被視為「定存股」的代表。
對產業來說,中鋼的地位更是無法撼動。它是台灣鋼鐵業的最上游,創立之初,就背負國內產業材料供應者的政策使命。創辦人趙耀東曾說,「中鋼的任務是繁榮整個鋼鐵業。」沒有它,台灣難撐起一兆五千億元的鋼鐵產值。
中鋼董座:今、明兩年獲利可期!
高值產品僅占鋼品營收八%,轉型急
它的股本超過一千五百億元,多年來股價多維持在二十五元到二十六元間,漲不動。但今年以來,卻一度漲破四十元,漲幅六成,市值達六千一百多億元,已快追上二○○八年金融海嘯前的歷史新高。
四月底,瑞銀證券將中鋼評等調降至「中立」,認為其股價淨值比高出歷史均值兩個標準差,利多已反映在股價。
然而,鋼鐵產業內多位高層仍認為,「中鋼今年獲利可能會是歷年來最好。」「中鋼開的盤價,還沒漲到追上國際,還會漲。」中鋼董事長翁朝棟則說,「今年會很好,還會延續到明年。」
受惠鋼鐵景氣循環外,回歸原點,中鋼也得努力擺脫總是被景氣牽動的命運。
今年是中鋼創立五十年,過去,它常被稱為鋼鐵界的模範生。如早年,前台大副校長湯明哲到產量曾排名全球十一的中國武鋼授課時,談到中鋼的效率及獲利數字,還造成「武鋼震動」。中國的鋼廠紛紛將它視為模仿對象,不只請中鋼擔任顧問,甚至,攤開中國民營鋼鐵第五大的日照鋼鐵組織圖,也完全照抄中鋼。
但隨著中國崛起,產能不斷擴張,合併武鋼後的中國鋼鐵龍頭寶鋼集團,產量規模已是中鋼的六倍多。根據全球鋼鐵界重要智庫WSD(世界鋼鐵動態)去年底公布的全球鋼鐵競爭力評比,寶鋼排名第十一,中鋼排到第二十二名,第一名多年來都由韓國浦項鋼鐵蟬聯。
落後的關鍵,除了規模遠遠不及,也未擁有鐵礦、煤礦場,更重要的是,中鋼在「下游產業」,以及「高值化產品組合」、「技術創新能力」等項目輸給領先群。
「中國趕上來了,印度也上來了,為什麼日本、韓國不怕,(因為)一定要差異化,要往高階走才行,」翁朝棟口氣急切。「鋼材不能只用在蓋房子,或是只拿來做普通的手工具而已,一個家庭有一支螺絲起子就能當傳家寶了,哪有每年在買的。」他說。
檢視浦項的產品組合,它的WTP(world top premium,全球頂級高價品)已經占營收三成,韓國的國際級車廠、造船廠、家電廠,甚至海洋工事如鑽油平台等,都用它的高品級鋼材。
而中鋼,毛利率超過二○%的高值產品,今年第一季僅占鋼品營收八%,其中,幾乎全由二○○七年即著手開發的「電磁鋼片」貢獻。現在每輛特斯拉車裡最重要的心臟──馬達,裡頭的轉子,就是由數百片中鋼生產、薄度只有○.二五公釐、相當於兩張A4紙厚的電磁鋼片組成。
下一個電磁鋼片在哪?
中鋼的產品升級,很迫切。除了參與鴻海的電動車MIH聯盟,也已分別與鴻華、東元等客戶共同設立研究實驗室,開發新產品。當碳中和成為全球鋼鐵業共同課題,競爭,已經不只有產品本身,而是一場科技與綠色的戰爭。
我們前往高雄中鋼總廠區,從三個現場,看它如何因應升級、高齡化、節能減碳這三大挑戰。
站在將近三十層樓高的中鋼第二座高爐外,這裡,是煉製鋼鐵的第一站。
■智慧高爐
成效:
•單一座每年節能效益約3,270萬元、減碳2, 217噸
• 煉製中心已開發27項智能化模組
■無人天車
成效:
• 減少4名以上人力、0客訴
• 可對外銷售,帶進收入
■產銷App管理
成效:可隨時查詢每日產銷、接單、出貨統計、鋼品進出口、價格與獲利分析等
■智能船期系統
成效:依客戶要求的時間,搭配生產時程
■市場售價預測系統
成效:開發中,利用數十年來蒐集的全球各項數據建模型,做為開盤參考及銷售市場配比
資料來源:中鋼 整理:黃靖萱
30樓高智慧化高爐》
數百顆感測器助攻,年省逾三千萬
如同過去四十年,高爐外型像個巨大養樂多瓶,被彎彎曲曲的巨型管線、各式反應爐包圍著,外表像被鏽層覆蓋般老舊。但其實,它已經在去年底,悄悄變身為智慧高爐。
高爐一向黑暗神秘,當煉鐵原料從爐頂加進去,透過下方的鼓風嘴將熱風灌入後,即開始進行一連串的煉製過程。但,究竟爐壁的冷卻元件是否被蝕破?爐子是否開始降溫?一旦爐內出狀況,嚴重時得停產處理,停一次,就是上億元的損失。
去年中鋼利用疫情期間,需求最低迷時,提早對二號高爐進行歲修。趁著停爐,安裝了數百顆感測器,從此打開了高爐這神秘的黑盒子。新系統不只能蒐集數據、根據模型判斷狀況、提前預警,還請來將屆齡退休的老師傅,協助寫出「指引」,當發出示警聲,顯示溫度正在下降,電腦這時已跳出排除該狀況的操作步驟。
光是二號高爐的智慧化,帶來提升效率、監控耗能的成果,一年就可降低成本三千二百七十萬元,減少排放溫室氣體二千二百一十七噸,相當於五.七座大安森林公園的吸碳量。
甚至,中鋼還推動員工「綠色生活」,開發出低碳生活紀錄器,供員工自主記錄上班時段飲食、交通之碳排量,還會進行評鑑,希望培養員工的減碳意識。
業界首座無人天車倉庫》
上萬噸鋼捲刷卡就能取,產品零客訴
近年歐洲鋼鐵業已經開始審視數位轉型的需求,以因應人力老化及環境保護,中鋼也是。面對近年平均每年約五百人退休的情況,翁朝棟希望拉高人均產值,就得借助科技,例如引進「無人天車」。
二十五號倉庫裡,綠色的卡車載著十大捲熱騰騰出爐、各重達數十噸的鋼捲進入倉庫;此時,掛在至少五層樓高天花板上的黃色天車,緩緩移動到卡車上方,下降將雙臂插進鋼捲裡,再按照電腦已經餵給它的「理貨邏輯」,將產品搬到定位。這是國內鋼鐵業第一套採無人天車搬運的倉庫。
在這座能容納上萬噸鋼捲的倉庫裡,目前置放的一千一百多顆鋼捲上面,都貼著客戶編號。當貨車來提貨,司機刷了自己的ID卡後,倉儲系統立刻得知這趟任務,啟動天車。
「你看,天車很穩,把貨卸下不會搖晃或重放,客戶拿到的產品沒有破損、瑕疵,導入後這倉庫的產品就沒有客訴,」現場負責倉庫管理的組長說。
我們抬頭望,發現搬運鋼捲的天車裡有座位、操作桿,卻看不到人?(攝影者:駱裕隆)|放大原圖
原來操作的秘密全在操控室,在這也能透過影像辨識,偵測有無人員經過。(攝影者:駱裕隆)|放大原圖
高危產線VR模擬室》
處理上千度鋼液,虛擬訓練增成功率
走進中鋼小港廠區的第二行政大樓,電梯搭上四樓,除了高危險性的產線,這裡有著幾乎是中鋼最森嚴的門禁,名為「T 7」部門的重要研究、實驗室都在這。從樓層簡介,能一窺中鋼的高科技轉型方向:物聯網研究室、智能檢測實驗室、電磁技術研究室⋯⋯。
我們來到其中一個空間,中鋼員工頭戴VR頭盔,兩手忙碌的操作搖桿。他正將盛裝鋼液的桶子移到定位點,另一手則旋轉轉爐角度,要把爐裡剛煉好、溫度高達一千五百度的鋼液,倒入盛鋼桶內。
一旁螢幕顯示學員看到的畫面,當他的頭一低下,可以清楚看到火紅的鋼液是否精準倒入。動作即將完成,他右手在空中觸下虛擬按鍵,堵住出鋼口,避免爐渣掉落。裝好的鋼液,準備運往下一站生產鋼胚。畫面裡,還列出了步驟清單,提醒學員一一檢視。
最後出現分數:八十五分。表示有些動作並未做確實。
這套系統在二○一九年下半年才導入,過去,新員工僅能透過老師傅在現場高溫的環境教學,為了安全,他們被隔在另一間房,只能透過一扇玻璃窗學習操作,新手常很難精準將載著盛鋼桶的車子定位。玻璃還常因為噴濺及熱氣變得模糊,學習效率低。
透過VR,還能模擬各種突發情況,學習應變方式。「在這裡可以失敗,可以不及格,但現場不能,否則要嘛造成危險,要嘛是損失。」中鋼綠能與系統整合研發處處長陳宗榮說,他們也正陸續將其他危險性高的訓練,導入VR訓練。
「鋼廠都在談數位轉型,但到底怎麼轉型⋯…,」領軍這些技術變革的中鋼總經理王錫欽坦言,因為關乎各鋼廠競爭力,轉型內容都被當成機密,中鋼全都要自己建。他指出,「想像力是一大挑戰。」生產及業務單位要能想像出可創造高效能的應用場景,因此五年前,中鋼內部成立智能產銷委員會,重點工作就是「找場景、找題目」。
「高鋼價時代,一定會淘汰很多沒競爭力的,還有不做節能減碳的鋼廠,」翁朝棟說。
過去一段時間,中鋼帶領的台灣鋼鐵業,總以為市場鐵律只能靠規模為王,被動的隨景氣逐流,如今,終於為自己找到打勝仗的方法。
多年前,中鋼和華創車電就合作開發強度更高、重量更輕的熱沖壓件。有了車廠應用實績,中鋼的車用鋼已取得27家車廠認證。(攝影者:駱裕隆)|放大原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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