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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 | 時事分析

不顧北京反對!台灣將舉辦18歲公民權修憲公投,會通過嗎?

不顧北京反對!台灣將舉辦18歲公民權修憲公投,會通過嗎?
11月26日將舉行地方選舉,同時也要投票表決18歲公民權的修憲複決案。 (來源:Dreamstime)
撰文者:葉家均
德國之聲 2022/11/23
摘要

1.2022年台灣地方大選除了選出縣市長與民意代表外,還要舉行台灣第一次的修憲案公民複決,決定公民權是否下修18歲,賦予(被)選舉、罷免、創制、複決等權利。

2.中國方面對18歲公民權修憲案表達強力譴責,鼓吹18歲公民權完全暴露民進黨「謀求台獨」的本性,所謂「修憲公投」根本就是為了「修憲謀獨」而鋪路造勢。

3.此次修憲案雖獲得民進黨、國民黨一致支持,但根據法規計算,18歲公民權修憲複決案若要通過,需要跨過965萬張同意票門檻。

2022年台灣地方大選將於11月26日登場,除了選出新一任地方首長及民意代表,還將合併舉行台灣史上第一次修憲案的公民複決,決定是否將公民權年齡門檻從現行的20歲下修至18歲,賦予(被)選舉、罷免、創制、複決等權利。

推動此案的「台灣青年民主協會」在選前最後一個週末,號召群眾在立法院外集會。他們的臉書粉專寫道,號召群眾就是為了表明「年輕世代不想再等10年、不想再錯過的決心——這次,18歲公民權一定要『同意』。」

根據《中華民國憲法》第130條,台灣公民須年滿20歲才享有選舉權,這與全球近9成國家——甚至包含中國在內——將投票法定年齡定為18歲,存在明顯落差。此案經過數十年辯論,終於在2022年春天得到台灣跨黨派支持,由立法院通過,交付公投複決。此案若通過,將成為台灣時隔近20年啟動的第8次修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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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不同意」

18歲公民權的修憲案罕見獲得台灣朝野一致支持。台灣總統蔡英文說,18歲成年應該是一種祝福,而不是限制,「為自己負責任做決定,當然也應該可以行使自己的權益,要讓年輕世代可以決定國家的未來。」在野黨國民黨主席朱立倫也表示,「18歲公 民權是世界趨勢,台灣是成熟的民主國家,更應該接軌國際趨勢。」

在海峽彼端,這次的修憲複決引起北京不滿。中國國台辦發言人馬曉光10月在記者會上批評,鼓吹18歲公民權完全暴露民進黨「謀求台獨」的本性,所謂「修憲公投」根本就是為了「修憲謀獨」而鋪路造勢。

事實上早在2019年,具有中國半官方背景、由中共中央統戰部控制的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就曾刊文指稱,台灣政治勢力主張實現「18歲公民權」是為了吸引更多青年群體支持。

文章寫道,台灣青年參政近年有更年輕化趨勢,儘管參與選舉的法定年齡為20歲,卻有越來越多未滿20歲的青年開始參與政治活動:從2013年的「白衫軍運動」、2014年「太陽花運動」、2015年「反課綱運動」,乃至2016年台灣大選、2018年九合一地方選舉,年輕世代都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也成為藍綠爭相爭取的重點族群,甚至出現「得年輕人者得天下」的輿論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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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憲謀獨」的雙層含義

長期從事中國研究的台灣中研院社會所研究員林宗弘告訴德國之聲,國台辦的發言至少有2個理解層次:一是牽涉程序性的修憲,二是可能實質性的改變台灣選民結構。

「由民進黨政府發動修憲程序若通過,這件事就有可能被中共視為:未來可能會出現修憲獨立的情況,這是國台辦的第一個含義。」林宗弘表示,在中共來看,任何的台灣修憲程序都可能會改變台灣政治地位。

此外,若18、19歲公民獲得參政權,「國台辦把這件事視為民進黨政府想增加偏向『台灣獨立』政治傾向的選民、改變實質政治結構的行為。」林宗弘說,2者都可能被視為潛在威脅中共對台政策的發展方向。

台灣青年的政治傾向?

若以此檢視台灣年輕世代的政治傾向,部分民調結果與專家看法指出,「台灣認同」似乎有增加的趨勢。

台灣大學政治學系教授王業立在接受德國之聲採訪時表示,民進黨執政以來推出各種政策,像是透過教科書編訂等,希望建立台灣意識,或者「台灣是一個獨立國家」的概念。「2000年後出生的世代,絕大部分都認為台灣是一個獨立國家,從政治大學歷年的統計也可以觀察出趨勢。」

台灣政治大學選舉研究中心2022年6月公布的最新結果顯示:過去30年,認同自己是台灣人的比例從約17%大幅升至63%;認同自己是中國人,從25%左右的高峰跌落至2.4%;認同自己既是中國人也是台灣人的則從4成多降至3成多。

統獨立場方面,近3成台灣民眾支持維持現狀,為最多數;約25%民眾偏向獨立,逾5%支持盡快獨立;偏向統一或盡快統一的支持度只有約1%~5%。政治大學選舉研究中心主任蔡佳泓當時向媒體分析,支持「台灣獨立」的20~29歲年輕民眾,在2010年之後開始大幅成長。

不過,自我身份認同為「台灣人」,是否等同於未來兩岸要走向統一或獨立?王業立認為,「這個問題在台灣仍然有發展空間。」此外,台灣年輕世代的政治傾向並非堅定不移,「這些議題跟是不是支持民進黨,也不見得有必然的關聯性。」他舉例,比如近期民進黨的部分政策,包含兵役政策、防疫政策等,甚至兩岸緊張的狀態就讓部分年輕人「不是很滿意」。

林宗弘也指出,「台灣年輕世代的政治認同,確實對台灣的泛綠政營有利,也有一部分人的政治傾向比較偏向台灣獨立。」但這個現況是經過3次的歷史轉折。

2008年台灣總統大選時,即使年輕世代比較傾向台灣認同,但並沒有比較偏好綠營,結果他們反而傾向投給馬英九,因為當時陳水扁總統有貪污問題。一直到了2010年與中國簽訂的ECFA,以及2014年太陽花反服貿協議運動後,台灣年輕世代才又再一次大幅轉向民進黨。

林宗弘進一步分析,2018年的婚姻平權公投,國民黨陣營反對同性婚姻,將大多數的年輕選民推向同樣支持同婚的民進黨。2019年香港的「反送中運動」是另一次關鍵,這些都促成2020年1月總統大選時M年輕世代的投票率大幅增加,讓蔡英文高票當選。

「這個過程中共也有份。」林宗弘解釋,「這些事件使得台灣的年輕世代不信任中國共產黨,讓他們有更強的台灣人認同與本土意識。」儘管中共為了逆轉這個現象曾推動過如一代一線*等多次政策性收編,但這些都抵不過中共在這幾次事件上對年輕世代的衝擊。

*編按:2017年中國對台工作以「青年一代、基層一線」(一代一線)為主軸,著重兩岸年輕人與基層民眾的交流。

台灣青年支持公投修憲案嗎?

中國當局將18歲公民權修憲案緊扣統獨議題,台灣在地討論則更聚焦在促進青年參政。王業立告訴德國之聲,「此案背後多多少少還是有民進黨、國民黨的政治考量在。但主要的討論重點還是在年輕人的訴求上。符合世界潮流、擴大公民權與公民參與,包含《刑法》也是規定18歲為成年人,所以只是讓法律一致。」

出生於千禧年的吳梁至告訴德國之聲,他從太陽花學運開始關心政治,認為18歲公民權對青年關心政治事務有正面影響,應該支持修憲。但他也坦言:「講真的,不關心的人依然無感。但起碼可以讓真正關心的青年獲得用選票影響政治的權利。」

反對聲音大多主張18歲尚不足夠成熟,還不能完全理解政治事務。也有民意擔憂網路資訊紛亂、真假難辨。台北土生土長的22歲大學生王韻琳告訴德國之聲,自己「以前18歲也不知道要投什麼」,認為將投票年齡降至18歲不適當。她擔心,「現在網路太發達,可能會被帶風向,想法也不夠成熟。」

不過,根據「壯闊台灣」聯盟發起人、民進黨籍的吳怡農10月底公布的18歲公民權修憲案民調,結果顯示此案在選前將近一個月前的支持率僅有45.8%,甚至有5成左右的台灣年輕人不知道該案。

對此,林宗弘表示,「台灣千禧世代多是在太陽花或反送中運動後才開始接觸政治活動,隨著這些運動的影響力消退,青年對於參政相對冷感或態度不穩定,完全可以理解」。他說:「這情況在全世界都一樣,不是只有台灣。甚至美國民主黨、共和黨,他們也要想辦法要跟年輕人催票,或是穩定他們的政治態度,說服他們投給自己。」

18歲公民權修憲案恐難過關

18歲公民權修憲案與過往4大公投不同,儘管在口語上都以「公投」稱呼,不過此案是依照《憲法修正案》,核四重啟案、反萊豬進口案等則是《一般全國性公民投票案》,在法規與通過門檻上有著差異。

根據法規計算,18歲公民權修憲複決案若要通過,需要跨過965萬張同意票門檻。王業立告訴德國之聲,台灣本次選情相對冷清,加上地方選舉不如總統大選受矚目,要達標恐有困難。

台灣選舉史上得票最高為蔡英文2020年總統大選取得的817萬張票。王業立直言,2021年的4大公投在2黨全力動員下,全未過關,正反票數加起來也不過800萬初頭。這次需要965萬張同意票,突破台灣之前的投票紀錄,以目前狀況而言,的確是非常困難。

林宗弘則認為,「青年參政對台灣政治發展是重要的,因為這是世代平衡要往哪邊走的問題。如果年輕人本身不出來表達意見的話,當然會讓年長的世代主導政治。」若政府的公共資源較少投入給年輕世代,也會影響到後續台灣社會的少子化、結婚生育、低薪等問題。「我會覺得那一層的問題在台灣還是很重要,是社會要去面對的問題。」林宗弘表示。

「但年輕世代是不是真的支持這個政策?會不會更多人投票支持?還有一點時間觀察這次的選舉熱度會不會提升。」

© 2022年德國之聲版權聲明:本文所有內容受到著作權法保護,如無德國之聲特別授權,不得擅自使用。任何不當行為都將導致追償,並受到刑事追究。

※本文獲《德國之聲中文網》授權轉載,原文:台灣修憲公投:兩岸如何看「18歲公民權」?

責任編輯:陳瑋鴻
核稿編輯:倪旻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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