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tflix《造后者》韓國財閥操控選舉、無法無天！現實中財閥真能一手遮天？

《造后者》中的「財閥」是什麼？

何謂財閥？簡單的說，就是「由家族持有並管理，以獨占或寡占方式，控制多種產品和產業的企業集團。」但那只是冷冰冰的專業性定義。許多創辦人是地主出身，整個財閥集團被氏族牢牢掌控。

韓劇《造后者》中的「大財閥」不是虛構

某項早期的研究發現，300個企業家裡，47％出身「大地主或中地主」家族。企業集團的所有者得花費不少時間，讓其員工相信他們同屬同一家族的一分子，尤以三星為然，三星始終很尊崇日本的經營手法。強固的韓國家族關係的確對財閥很重要，尤其是企業的創始家族。

每個財閥都由家族經營起家（一如韓國人在紐約經營的蔬菜水果店），而且其中約7成仍由創始家族持有。掌門人的接班問題是極講究倫理且需深思熟慮的大事，不過接班之事不常發生，因為大部分財閥成立還不久。

如果長子不是最有才幹者，哪個兒子堪當大任？所幸，對財閥來說，這類問題不是太嚴重：過去的朝鮮只有一個國王，但企業集團有多個子公司。於是，現代財閥的創辦人把核心企業的日常業務交給他弟弟，接著2兄弟都要自己兒子掌理這個如八爪章魚之企業集團的子公司。

財閥王國的經營也比過去朝鮮王國的治理來得容易：不必擔心外人入侵，不必操心於用兵、訓練警察、向人民收稅、教育工人、或立法禁止職場上不同勢力合併坐大；因為政府都幫財閥搞定了。

1989年某報的調查報告說，頂尖企業集團的股份，有8成或8成多由創辦人那一代的6成家族成員持有。一如其他地方的貴族，財閥集團也內部通婚。根據某調查，前33大企業裡，31家有財閥間的姻親關係，而且婚姻的締結講究集團規模的門當戶對（也就是說最大企業的兒子娶最大企業的女兒，以下類推）。例如三星和現代藉聯姻合為一家；往往也有財閥與政府官員子女聯姻，形成官商聯盟。

韓國大財閥：現代集團

接下來個別看看某些企業。鄭周永*是韓國最有名的企業家，1992年與金泳三、金大中角逐總統大位，被稱作韓國的羅斯・培羅（譯按：Ross Perot，美國商人，2度投入美國總統大選）。一如培羅，鄭周永當時已是億萬富翁，但財力至少比培羅多1倍。他未受過多少正規教育，非貴族出身，靠著辛苦打拚闖出一片天。

*編按：鄭周永為現代集團創始人與首任會長，有「在韓國現代史的每個重要關頭都留下足跡的時代巨人」的稱號。

1940年代初，他當汽車機修工，開小型機器修理店，以此發跡。1947年，他和弟弟鄭世永在釜山創立一家小型營造公司承攬美軍生意，公司取名現代。然後韓戰爆發，鄭氏兄弟棲身於釜山環形防線後方，接下一筆又一筆預製構件活動屋和難民營的建造合約，從事各種與戰爭有關的營造工程，當然還有1950年代大半時間各地的重建工程。

鄭世永的英語還過得去，有助於2兄弟打造重要關係，取得美國人的營造合約，其中大部分合約不需競標。1960年代，現代企業在韓國境內急速擴張，也是越南美軍的重要承包商。到了1972年，現代公司的資產已達6400萬美元，並已分割為6個子公司。1994年此公司名列《財星》500大企業第86，營收275億美元。

韓國大財閥：三星集團

三星創辦人李秉喆曾一直自認是「日本紳士」，而且藉由娶日本女子證明這一點。三星之名仿自日本的三菱，而三菱的識別標誌大概仿自賓士。不同於許多韓國財閥領導人，李秉喆發跡於殖民統治時期。他出身地主家庭，最初於1930年代在馬山開米廠，然後從大邱輸出米酒。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他在工廠腹地蓋起宿舍供工人住，事業急速擴張。他始終敵視工會，常說，「泥土蓋住我眼睛那一天，才會允許在三星組織工會。」三星是李承晚當政期間最重要的輕工業公司，而且李秉喆以長遠眼光超低價買下日本的工廠設備時，已是韓國首富。但在「大推進」期間，三星進一步多角化經營，跨足其他許多領域，包括電腦、消費性電子產品、造船。

1994年，三星獲政府准許，開始在巨濟島的新工廠製造汽車，而該島正好是金泳三總統的出生地。1994年《財星》500大企業排行榜，三星名列第221，營收146億美元。

其他韓國財閥：大宇集團、LG

1967年，金宇中從家人、友人那兒借到1萬8000美元，創辦了小貿易公司，名為大宇。大宇擁有世上最大的紡織廠、最大的造船廠；在首爾，常可見到整個街區被大宇公司的營造用防護圍籬圍住，圍籬上畫了恬靜的山景或春暖花開的景致。1987年，大宇25家關係企業，雇用了10萬人。1994年，以500億美元的營收，名列《財星》500大企業排行榜第52。（編按：1999年大宇集團因亞洲金融危機破產倒閉。）

LG（Lucky-Goldstar，樂喜金星）創辦人是具仁會。他是地主之子，殖民統治時代投身紡織品生產。1947年創辦了化妝品公司，賣牙膏和牙刷。10年後，他生產電晶體收音機和冰箱，銷往國內市場。此公司由具仁會之子具滋暻經營已有一段時間。LG以看重勞資「和諧」而著稱，勞資糾紛甚少。

1989年1月，有3家電子產品廠罷工，資方調漲薪資1成9，削減每週工時至44小時，迅即平息此罷工。這次調解就是由董事長具滋暻親自出馬解決紛爭。1995年，LG買下增你智（Zenith）電子公司。

韓劇《造后者》中的財閥，真的能掌控政界嗎？

財閥也懂得如何打好官商關係：財閥領導者的岳父，1/3是「政府3大部門的高官」。盧泰愚總統（任期1988～1993）把2個女兒嫁給財閥家族，成為鮮京財閥*的經營者崔鍾賢、和新東邦財閥的所有人申明秀的岳父。盧泰愚政府把韓國第二個行動電話特許經銷權授予鮮京時，大概不以為意，不料後來外界猛烈批評，政府不得不收回成命。盧泰愚也任命另一個姻親出任商工部長，另一個姻親，著名政治人物朴哲彥，則出任政務長官。

*編按：鮮京財閥為SK集團，是韓國第三大的財閥，旗下子公司和關係企業高達186間。

韓國軍方本身也是種財閥，係負有國防和強制之責的財閥。盧泰愚總統在軍方也有個姻親，即金復東中將。金復東是「松栢會」的龍頭，該會由數百名退役軍官組成。最後還有一種關係把政府和商界菁英結為一體，那就是大邱慶北高等學校的校友關係。全斗煥和盧泰愚都是這所學校畢業。

盧泰愚當政時，該校校友占了政府裡「6個最有權勢的職位」，包括國家安全企畫部部長、陸軍最高階將領、警察廳長、國稅廳長。但大邱地區其他學校的校友也占了部長職（包括財務部、國防部、法務部、內務部部長）和數家國營銀行的行長之職。這並非盧泰愚當政時才有的現象，朴正熙、全斗煥政府也大量拔擢該地區的人為官。

縮減財閥規模和經濟多元化這議題，外界談了不少，但1990年代中期，前10大公司仍占總生產量約6成，前4大公司仍占4成。有些學者推測，隨著時日推移，韓國政府的規模會縮水，把越來越多的工作轉交給私部門（但如果私部門是由財閥組成，政府仍會把工作轉交給他們）。這樣的事幾未發生，但這些企業集團的確變得更有能力自籌資本。

1995年，盧泰愚、全斗煥和大多數大財閥的掌門人捲入一個大弊案；這2位前總統身陷囹圄，至少12名大企業家面臨牢獄之災，這些企業家提供了全斗煥9億多美元、盧泰愚至少6億5千萬美元，作為「政治活動」資金；全斗煥、盧泰愚去職後，還有數百萬美元流入他們的親信所管理的特別帳戶。

韓國模式：政商密切協同合作、全力發展經濟、政策性放款、廉價勞動成本優勢，推動韓國發展達數十年。1992年德國、瑞士對數個工業國（日、德、美3大工業國和義、西、韓3小工業國）所做的比較優勢調查，把韓國的工資率評定為100分滿分（日本是24分、美國28分），在其稅負或免稅方面評定為100分（西班牙居其後，為71分，美國第三，55分）。換句話說，韓國政府仍為大企業集團提供了相對有利於資本家的經營環境。

書籍簡介

《朝鮮半島現代史：一個追尋驕陽的國度》

作者：布魯斯・康明思（Bruce Cumings）
譯者：黃中憲
出版社：左岸文化
出版日期：2022/06/05

作者簡介

布魯斯．康明思（Bruce Cumings）

芝加哥大學歷史系教授，主要研究領域為朝鮮半島現代史、20世紀國際關係史、美國和東亞關係、美國對外關係、東亞的政治經濟等，是研究東亞冷戰與韓國發展的重要研究者。曾多次前往南北韓，親身經歷過韓國的街頭運動，他的著作也在社會運動狂潮裡，以地下形式廣為流傳。

第一部著作The Origins of the Korean War，即獲得費正清獎，以及Quincy Wright Book Award（對國際研究有貢獻者）。另著有North Korea: Another Country、Dominion from Sea to Sea、《朝鮮戰爭》（左岸）等書。

1999年獲選為美國文理科學院院士，2007年獲得金大中獎，亦榮獲福特基金會、麥克阿瑟基金會等獎助。近年，以學者身分參與濟州島的「四・三事件」轉型正義工作，2017年榮獲「濟州四•三」年度和平獎。

文章常見於New York Review of Books, the New Left Review, the London Review of Books, and the Nation。

責任編輯：倪旻勤
核稿編輯：陳瑋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