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竹棒球場爭議》政府招標怎麼運作？讀懂什麼是履約爭議，為何律師說不是弊案

新竹棒球場改建過程爭議不斷，近期新竹市政府發布了一則新聞稿：稱棒球場工程案從契約、設計到施工皆有瑕疵；更有人指出，這是前市府包庇廠商所導致的結果。但以法律觀點出發，本質上其實僅是「履約爭議」。

在討論問題之前，筆者必須聲明，雖然本篇不是要批評現任市府，但為了讓讀者了解公共工程的運作現實，免不了會有些批判。讓我們從公共工程的流程出發，就目前已知的新聞資料，分析新竹棒球場改建的爭議。

公共工程的施工標準是什麼？

從工程履約的角度來說，公共工程的流程是這樣的：

• 首先，一定要經過設計階段，接著基於設計方案公開招標。
• 招標後，再決定哪個承攬廠商得標。
• 得標的承攬廠商，必須依照先前的「設計方案」施作工程。

所以說到底，設計方案早在招標之前就已經確定。

營造廠必須依據設計方案，也就是契約內容施工。因此，如果今天要檢討棒球場到底有沒有問題，就必須要看「當初的契約內容」寫了什麼，並檢討廠商有沒有「按照契約內容」施工。

這樣按照契約施工的邏輯，也讓一個標案價格是多少、要做到哪些事情，基本上都是固定的、可預期的。

以12億改建新竹棒球場真的很多嗎？

根據筆者這幾年對台灣營造業的了解，並輔以成本上漲的幅度，要把整個棒球場全部翻新，還要額外施作地下停車場，12億的預算恐怕不能算很多。

既然支出的預算是有限的，在設計公共工程的時候，就必須考量到預算上限做妥協；有時甚至設計完了，也會因為工程難度過高或造價過低，使廠商覺得沒有利潤，而出現無人投標的狀況，屆時就需要重新設計或追加預算。

未按照標準施工不叫弊案，只是履約瑕疵

前面提到，廠商施工必須依據契約和設計方案為準，如果廠商沒有照這個標準施工，在法律上，我們叫做瑕疵。針對瑕疵，政府機關可以要求原營造廠修補，把它修到事前約定好的程度。

如果廠商不修補，這時候政府機關可以再發包找其他廠商處理，並從原先要給付給原營造廠的工程款項中扣除；如果工程款不夠扣，還可以額外向原營造商請求損害賠償。

以上這段過程，幾乎是每個工程發生履約糾紛時，要跑的標準作業程序。站在廠商的立場，就會去爭執契約所定的施工標準是否明確？以及瑕疵的認定是否過於嚴苛等問題。

廠商可以透過公共工程委員會，進入爭議處理程序，或是直接向法院起訴：請求政府機關給付工程款，且不得隨意扣除。

弊案究竟該怎麼認定？

如果，政府機關在驗收階段，明知工程內容達不到「契約約定標準」，但卻刻意不要求廠商改善，這可能就是一樁弊案。又或者在設計階段，預算明明可以做到高標準，卻以高標準的價格、設定低標準的品質﹙這只是假設，因為招標是公開的，通常最終開標價格，會近於市場的合理價﹚。

受限於事實資料的完整度，我們目前無法取得新竹市政府與營造廠商間的契約，也無法確實知悉營造廠商要施工到何種標準。

不過，就我們目前看到的，現任市長並沒有在公開場合認真檢討契約內容，而多半在版面上強調，目前已經找外國公司做檢驗，認為新竹棒球場有諸多不符合「美國職棒大聯盟標準」的問題。但，這個「標準」，是當初契約約定的標準嗎？

即便真的有弊案，這樣的處理方式真的能夠打擊弊案嗎？法院會接受這樣置換標準的處理方式嗎？其實我們心裡都有個答案。從現任市長的處理方式來看，這樣的效果，只會把履約爭議搞成是政治事件，無法釐清真相。

一味的喊弊案，可能會造成什麼連鎖反應？

綜觀筆者執業的歲月，絕大多數廠商，都只是單純把政府工程作完，然後試圖賺點利潤。如果存在瑕疵，那就跟政府機關依照法律程序爭取，嘗試避免被扣除工程費，這樣的互動，是最常見的商業行為。

而新竹棒球場事件，若站在施工廠商的角度來看，原本契約約好的施作標準，竟然因改朝換代，疑似從本來國產車的標準，提高到進口車標準，到最後還要被扣工程款。（編按：新竹棒球場施工廠商巨佳營造工程公司，針對新竹市政府公布的施工分析報告回覆：「不可能契約開國產車的內容，要我們打造出進口車的標準等級」。）

現任市府未把白紙黑字的原合約拿出來討論，反而找外國公司檢驗，再來指責廠商施作不符國際標準。這恐怕會造成許多廠商未來對公共工程卻步，這就是新竹棒球場事件，會引發的連鎖反應。

目前球場的履約爭議，雖然看起來好像被輿論導向是政治事件，但營造廠有很高的機率，仍有大量工程款項尚未領到，自然也不可能坐視工程款被長期扣留。

根據筆者過去承辦工程履約案件的經驗來看，只要營造廠保留完整的履約文件，將來在進行履約爭議的法律攻防時，不管是訴訟或是仲裁，營造廠都會站在較優勢的地位，也可避免變成為改朝換代下的犧牲品。

責任編輯：倪旻勤
核稿編輯：陳瑋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