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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夠善良的我們》編導徐譽庭:不必羨慕他人,在自己的跑道上好好前進
金獎編導徐譽庭最新力作《不夠善良的我們》,已於4月6日播出,首映2集獲得大眾好評。本文由《Mapless Vision 新趨勢產業報》總編徐佑德專訪徐譽庭,暢談創作心路歷程,以及在導演、編劇兩種身份之間切換的心得。
《不夠善良的我們》於4月6日上映,以週播兩集的方式於公共電視台、MyVideo,及愛奇藝國際站、八大戲劇台,與海外串流平台Viu聯合播映,並持續洽談海外播出地與版權。
▋作者簡介:徐佑德。無垠公司共同創辦人、《Mapless Vision 新趨勢產業報》創刊人暨總編輯,前《娛樂重擊》主編,現職製片/劇本開發/前期統籌/影視與文化內容觀察/數據分析/行銷。
2011年的台劇《我可能不會愛你》,讓台劇成功出海,影集不但紅遍亞洲,IP還反攻日韓,版權賣給韓國與日本等國翻拍。十多年之後,徐譽庭以自編自導的《不夠善良的我們》重磅回歸市場,在創作心路歷程上有什麼變化?這10年間經歷2部電影《誰先愛上他的》和《我沒有談的那場戀愛》共同執導經驗,「導演徐譽庭」這次又如何和「編劇徐譽庭」正面交鋒與合作?
徐譽庭「彼岸有花」,回歸最接近自己內心的聲音
距離《我可能不會愛你》超過10年,徐譽庭聊起這2部劇,想探討的也是不同世代的議題。「對我來說,我40歲的時候寫《我可能不會愛你》,是講30歲的程又青,更多是去處理如何面對『外在的目光』;但我現在50歲了,寫40歲主角的《不夠善良的我們》,我自己覺得40歲是更多往自己內心追尋,探討自己到底要什麼。」
作為一個創作者,徐譽庭都是在經歷過沉澱過後做「十年回望」,把自己想要寫的核心想得很清楚,她用魔羯座的嚴格目光,檢視自己有沒有把角色挖得夠深。這次的故事發想起源已經是當年她在做《妹妹》後期的時候,恰恰也是十年前。
徐譽庭分享道:「當時在做《妹妹》後期,每天都是別人下班的時候我上班,在後期公司做得好累,憂鬱症都發作,我一直在想,我的人生怎麼會是這樣。」
「就在某次坐車等紅綠燈的時候,一個穿著襯衫、窄裙、手裡提著3個便當匆匆趕回家的OL在我面前經過,顯然是有品味跟想法的,把自己的背影弄得漂漂亮亮,感覺是要趕快帶晚餐回去給老公小孩,而且小孩可以吃得下一整個便當,應該是男生。我就開始想像她的人生。一方面感慨著如果我結婚的話,是不是就過著她這樣的人生,有人可以陪、不用這麼累;另一方面,我立刻想到,說不定她看過我的《我可能不會愛你》,還羨慕我的人生,覺得自己如果沒有結婚,也很擅長寫故事。」
這也是徐譽庭《不夠善良的我們》原名為「彼岸有花」的原因,她解釋道:「我覺得人就是常常會去看別人的跑道,覺得羨慕嫉妒,好像那邊的風景比較好,甚至期待別人在跑道上跌倒。但其實我們各自有自己的跑道,在自己的跑道上好好前進,才是重要的事。」
後來改名為《不夠善良的我們》,徐譽庭說:「挖深這些角色後,會發現他們覺得自己不夠善良,正是因為本質是善良的,這個掙扎是我想傳達的。」
整個劇本從林依晨的職業婦女角色開始,然後加入徐譽庭自己的投射、拚命工作的女強人許瑋甯的角色,最後「長」出來的是男主角賀軍翔的角色,徐譽庭笑說:「讓這兩個女生愛上同一個男人,當然是有編劇技巧上的考量,但也是反映台灣男女比例失衡的現實。」
「從數據上來看,所謂『好男人都是別人的』其實不只是一種感覺,而是一種現實。看到一個不錯的男生對自己的女友很好時,女生都多少會有種『為什麼不是我』的心情,我也把這個共鳴寫進去劇本。」
「戲外來說,我自己的侄子剛好也是40歲,我這個戲也想幫這個年紀的男生講講話,性別平權並不是要女性凌駕在男性上、或是男性一定要『讓』,而是大家可以真正平等的坐下來討論。這個年紀的男生,也很少知心好友會聊家庭或感情的話題,所以我讓他們的心情訴說出來。雖然我自己不是男生,但我透過大量的觀察,換位思考,慢慢的塑造出賀軍翔這個角色。」
提到角色,徐譽庭也分享自己的編劇定位:「我自己師承李國修老師,他常說大片其實不是要人很多、場面很大,而是要把角色挖深。我自己一直自我定位也是『小眾』編劇,因為我覺得我只能從自己有感覺的東西去寫,我不敢說每個人都很喜歡,但我相信這麼靠近我心臟的東西,一定也會有一群觀眾有共鳴。」
「我覺得角色要寫好、要挖深,其實就是要『內觀』,每個人都有自卑、驕傲、寂寞等的成分和特質,一定是每個人都有,所以才能有所共鳴、能夠理解。」
比起串流平台受歡迎的奇幻、動作題材,徐譽庭素樸的回歸到自己有感覺的角色,十年磨一劍,勤勤懇懇的寫出角色樣貌和故事。
徐譽庭坦言:「其實當時做《我可能不會愛你》的時候,電視台並不看好,他們覺得『誰要看30歲的女生談戀愛』,沒想到播出之後很多人跳出來說『我就是程又青,我也有一個大仁哥』。這次我不敢說會不會像《我可能不會愛你》那樣大中,但我相信還是會有一群人會有共鳴。」
戲劇是編劇的作品,「但你要先拿出你的價值,才能說服別人」
談到打出國際市場,許多台灣影視從業人員和觀眾,都會拿韓劇來當對照組,而當我們們在談韓劇很強時,也常常提到韓國的編劇話語權有多大這件事。
作為少數成功轉型導演的編劇,徐譽庭怎麼看這件事?
徐譽庭直言:「過去拍攝兩部電影的過程中,學到的真的是『導』的部分,一直以來,很多人讀過我的劇本後,都問我要不要當導演,因為他們覺得我的劇本很有畫面感。但我很晚才轉導演,體力上是真的蠻辛苦,但學會的是如何把自己要的東西跟劇組溝通。」
「對我幫助尤其大的,是有機會接觸到『剪接』,了解剪接對編劇真的非常重要。其實大家也都知道,《誰先愛上他的》是靠剪接『救』回來的,因為進入後期才會發現,其實編劇的時候一些看起來順的東西,在拍攝素材裡面未必看得出來,情感也不一定是順的。我自己是編劇,知道故事結構;又是導演,知道自己拍了哪些素材,所以我就從小孩的視角重新講這個故事,後來受到剪接師雷震卿的肯定,我就往下改了,才有後來的版本。」
經歷過電影和電視劇的編導工作,徐譽庭也認為:「我自己覺得連續劇確實是編劇的作品,主要是看編劇如何把編劇架構跟角色完整的呈現;但電影是導演的作品,導演要很清楚風格呈現和中心思想。」
但她強調:「雖然連續劇是編劇的作品,但我絕不是不改本的編劇,不管碰到什麼難題,我都願意改,而且我很享受跟導演一起討論,怎麼讓劇本更好。若講到編劇的地位,其實這幾年不管是我或呂蒔媛,我都覺得認真的編劇有被看到的,公視也幫了很大的忙,用孵育計畫的模式,讓我們可以先拿到劇本費用,充分做田調、好好把劇本做好,再來開拍,讓我們被尊重。」
「我覺得編劇要先拿出自己的價值,也要能夠去說服人,劇本能說服人,拿出來大家自然願意跟著你走。我在拍《不夠善良的我們》時,有時候在跟演員講戲時,就發現整個劇組都認真在聽,這樣就是一個很棒的狀態。」
一個好編劇,最重要的是先去生活、先去工作、先去觀察人
談起台灣編劇培育系統,徐譽庭也憂心的說:「我相信高手在民間,像《八尺門的辯護人》編導唐福睿就是很好的案例,他本身有自己的專業,又對戲劇有興趣,只需要有人帶他學習戲劇的技巧,就能發光發熱。」
「我覺得編劇最重要的是先去生活、先去工作、先去觀察人。我觀察人觀察得細,所以我的戲也很在意美術跟造型的細節,怎麼跟角色搭配,像這次許瑋甯的煙燻妝,就是因為這個角色本身是沒自信的,所以要武裝自己。也有去做時尚的考究,發現當時艾薇兒就是以煙燻妝走紅,所以也有對的時代感,我們就拍板了。」
談起編導合一,是不是更快可以讓作品「一體成形」?徐譽庭笑說:「其實我都是希望有導演進來跟我一起討論,讓作品更好。當導演的時候,就會出現『編劇徐譽庭』對抗『導演徐譽庭』的情況。因為拍攝時,還是會需要因應場景、演員狀況等等去做修改,所以導演身份的我會先不理編劇身份的我。」
「但我也要不斷跟編劇身份的自己對話,像《不夠善良的我們》有兩場是重拍,因為我拍攝當下就覺得哪裡怪怪的,回家後就發現拍攝時沒有抓住編劇在那場戲的原始想法,隔天重拍完,賀軍翔立刻說『這場戲好舒服、好喜歡這場戲』,我才發現前一天拍超很卡,其實大家都覺得尷尬但不敢說,當戲對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感覺到。」
敢說出「自己要先認真,才能去要求別人」的徐譽庭,不僅擔任編劇時深挖角色內心,當導演時也是認真過人。
她直說:「我們是8集每一集的分鏡都畫完,我們才開拍!所以這次執行的過程完全沒有遺憾,是非常棒的經驗。也多虧經歷2部電影的拍攝,才學會怎麼做紮實的前期跟後期工作,現場就是跟演員好好講戲、跟各組溝通,我很開心這次能跟幕前的演員和幕後的工作人員合作,大家都非常專業。」
探討都會與「成人」愛情,與生命反思,《 不夠善良的我們 》如同音樂天后愛黛爾在訪問中提到「除了抖音,誰來幫我這一代的人的創作音樂? 我願意」。《不夠善良的我們 》正是能撫慰3、40歲一輩,帶給在愛情裡兜兜轉轉的「善男信女」一些安慰與理解。
*本文獲《Mapless Vision 新趨勢產業報》授權轉載,原文:專訪/《不夠善良的我們》編導徐譽庭:到底什麼才叫台劇「國際化」?找回台劇的樣貌與特色 ,撫慰「世代」的共同情感
責任編輯:陳瑋鴻
核稿編輯:倪旻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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