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前國務卿季辛吉談台海危機：習近平不像二戰的希特勒一樣需要一場戰爭

「我們正處於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的經典局面，」美國前國務卿季辛吉（Henry Kissinger）日前接受《經濟學人》專訪、談到中美對抗時表示，「雙方都沒有多少政治讓步餘地，任何對平衡的干擾都可能導致災難性後果。」

5月底，季辛吉即將迎來100歲生日。但在接受《經濟學人》長達8小時的訪談中，他依然腦袋敏銳，大談中美競爭，也多次討論對於台海危機的想法。

世上沒有任何人在國際關係經驗上比他多，他的均勢理論為西方在冷戰中取得最後勝利奠定基礎，後來被廣泛運用於國家外交活動中。1971年，他擔任美國前總統尼克森（Richard Nixon）政府國務卿期間，秘密訪問中國、與時任中國國務院總理周恩來會談，也替1972年尼克森訪華鋪路，促成戰略性反蘇的中美聯盟。

而現在，他50年前促成的中美聯盟處於決裂邊緣，他如何看待新型態的中美對抗？台灣在之中扮演兩國互不相讓的催化劑，他又如何看待台海衝突？

季辛吉指出，現在的國際局勢緊張，的確跟以前不同。「我們正走在大國對抗的道路上，而且雙方都相信對方在戰略角度會對自己構成危險。」

他指出，台灣就是其中的癥結點：「當你遇到像台灣這樣的問題時，由於涉及基本原則，讓步變得非常困難，就變得更加危險。」

尤其，現在制衡其他超級大國的過程變複雜，既要透過「升級局勢來維繫自身優勢」，同時又要「有道德手段避免徹底滑向危機」，都是季辛吉對台灣問題感到特別憂慮的地方。

但，他仍相信，中美之間，是有可能避免全面開戰，可以共存的。「我沒有看到反證。」他說。

他認為，中美之間應該有一小群顧問常常開會，尤其是就敏感的台灣議題，應每年開兩次會，雖然美國對台立場不變，但應減少「類兩個中國」的提案，避免讓人懷疑美國支持台灣獨立。

對此，《經濟學人》馬上質疑，這樣真的可以遏止中國侵略台灣嗎？

《經濟學人》指出，中、美對台灣的立場程度並不對稱。中國想要台灣的意願，大過於西方願意保衛台灣的意願，而中國知道這一點。中國當然寧願在非戰爭的狀況下得到台灣，但必要時會動用武力。

季辛吉對此反駁，他不認為中國將開戰視為必須手段。

他說，在1938年的慕尼黑會議上，如果一個國家發現將與德國發生衝突，那它最好屈服，因為希特勒「需要戰爭」，他執著且野心的要用軍事力量，想要達到他心目中沒有猶太人的世界。

但他認為，「中國人不需要戰爭。」

他將原因歸因到民族性格。「我對中國人的看法是，他們的基本思想更像儒家，而不是馬克思主義。」

「中國的強大，在歷史上一直是通過教育和任命選拔人才，帶來國家培養的人。儒家體系教導兩件事：達到他們能力所及的最大成就，並且他們希望因此受到尊重。但不是西方意義上的個人尊重，而是在任何交涉中，都應對他們實際上的能力以及成就給予某種認可。」

季辛吉說，如果中國想要的尊重跟美國的國安沒有契合，中國當然也可能將衝突推向極限，幾近開戰，但，即便如此，「中國也寧願衝突是有限的，而不是全面爆發。」

不過，即將於日本廣島展開的G7峰會則反映跟季辛吉相反的情緒。在這次G7峰會上，七國將討論如何反擊中國用經濟實力欺負違背其政治利益的較小經濟體。

這都是因為在俄烏戰爭持續的情況下，中國也持續在南海、日本附近進行威脅性軍事演習，讓各國深感不安。去年，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曾說：「今日烏克蘭，可能是明日的東亞。」

「與前陣子相比，在關鍵的經濟和軍事問題上，七國集團和歐盟現在在戰略層面更加一致，」曾擔任美國前總統奧巴馬幕僚長的伊曼紐爾（Rahm Emanuel）說。

季辛吉在訪談中進一步討論到，美國兩黨現在共同抵禦中國的恐懼是否合理。他認為，許多國家認為中國目標是「征服世界」的想法值得商榷。

「在中國歷史上，他們最大的恐懼就是國內動盪。」他說，建造長城就是一個例子。

現在，就算中國變得強大、有優勢，它會強加中國文化在其他地方嗎？「我不知道，但我的直覺是否定的。」

當然，也很多人認為，習近平跟過去中國領導人不一樣，更加激進。他的回答一樣是不知道，「但我們有責任進行測試。」

國際對中國文化刻意入侵的擔憂並非空穴來風。例如，美國之音曾報導，美國的大學裡有118間「孔子學院」，是中國前文明委主任李長春公開表示的「大外宣重要組成部分」。

雖然，後來美國的孔子學院大多更名為漢語語言學習中心，但替中國共產黨意識形態服務的本質沒變。在這種擔憂下，美國國務院在2020年將這些學院定位為中國在美國的外國使團。

目前，世界還在密切注意，中國和俄羅斯是否正在成為關係密切的盟友。季辛格卻認為，中、俄之間的關係並不真誠，不會是「天然盟友」。

「我從未見過一位俄羅斯領導人說中國的好話，我也從未見過一位中國領導人說俄羅斯的好話，他們互相蔑視。」他舉例，普丁在中國時，沒有得到法國總統馬克宏訪中時的禮遇。

他認為，人類的命運，取決於美中能否和睦相處。他還提到，AI加速發展，也都會加速大國競爭，中美只剩下5到10年的時間找到出路。

「這是前所未有的挑戰和巨大的機遇。」展望未來，這位百歲人瑞說。

資料來源：經濟學人、經濟學人(2)、美國之音、Politico

核稿編輯：吳中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