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可延後付款的App，如何讓中國Z世代從月光族變月欠族？

11月中，英國零售商馬莎（Marks & Spencer）百貨啟動「先買後付」服務：超過30英鎊（約合新台幣1,200元）就可選擇無息分期付款。《衛報》（Guardian）說，這是吃土零售業力搏在千禧世代零售版圖中保有存在感的保命符。

根據馬莎的說法，它的顧客中，尋求分攤支出的比率越來越高，尤其是大筆採購，因此與金融科技初創商Clearpay合推分4期、6週免息付款，消費上限800英鎊。顧客滑手機下載行動App就可在簡易審核獲准後直接開通、管理付款時程。

馬莎的說明看起來好像很科技，說穿了只是實體信用卡被消失：一樣是先享受後付款、一樣有消費額度限制，唯一不同之處是額度通常很低，遠比信用卡安全。也因此，不僅時尚商H&M、ASOS等4千多家業者早就提供延遲付款服務，Clearpay進軍英國才3個月，前15週就已擄獲超過20萬名活躍顧客。

英國媒體《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分析，大債年代下，光是美國信用卡循環負債就逼近1兆1千億美元（約合新台幣33兆5千億元），是台灣國內生產毛額（GDP）的1.8倍。金融科技商推出的這套替代方案可簡單想成：分期付款就是新信用卡，正改變消費者借貸的方式。

對企業客戶來說，金融科技商設下安全邊界：不像傳統銀行訂定一個比持卡人收入高、可以任意使用的額度，而是週轉、指定商家的小額信貸；也不把付款方式交給顧客決定，而是由商家預定繳款時間與金額。最重要的是，如果顧客超過一定次數（一般是3次）遲繳甚至不繳，整筆爛帳就會轉發給專業催帳公司處理，顧客恐怕吃不完兜著走。

對App用戶來說，尤其是千禧、Z世代年輕人，巧妙的避過他們不喜歡的信用卡、套上行動支付的外衣，而且儘管花完、花滿，6週後才開始還款也不用負擔任何利息，遲繳的利息也不如信用卡必須高額累算。

對金融科技商來說，它的主要收入來源是交易本身的佣金，3%至6%不等。數字顯示，加入這項服務的顧客近半是千禧世代或更年輕的消費者，平均是32歲上下；他們雖然有「信用卡恐懼症」，但用起行動支付卻十分自在，而且往往會比預期逛更久、花更多。

在這一個新興領域中，最有代表的業者當屬瑞典行動支付業務起家，2017年轉型成為純網銀的Klarna（意近英文的clear），運動時尚零售商JD Sports說：「30歲以上的人可能沒聽過，但它已經在過去幾年席捲網購世代了。」

《經濟學人》指出，它建置一套搜集、分析大數據的複雜專有模型，用以審核申請者的軟信用，包括個人基本資料、歷史信用紀錄等，評估當事人可以承受的債務水準。據官方說法，它平均為企業客戶增加30%訂單；2018年它促成290億美元的購買交易，比2017年成長逾3成。

不過，故事的另一面是，用戶可能在不知不覺就落入盲目消費的陷阱。28歲的英國青年沃金斯（James Watkins）坦承，自從ASOS導入Klarna的先買後付服務，自己光是在它的網站支出就翻2倍。他不得不在日記增闢「Klarna區」，提醒自己該繳錢了。

那麼，商家或金融科技商的損失有多大？Klarna並未透露，但澳洲同業Afterpay（事後付）倒是坦承「很小」：約占整體融資銷售額的1%。不過，債務諮詢商付款計畫（PayPlan）顧問克雷克（Jane Clack）質疑，先買後付不鼓勵用戶編列預算，「與我們聯繫的年輕人數量超過整體20%，多到令人擔憂。」

中國的經驗或許可供參考。一份滙豐銀行（HSBC）調查顯示，中國的90後近1億7千萬人，花唄是他們愛用的App，因為有1個月免息期，超過4500萬名90後開通花唄。但是，就以進入職場的90後來說，人均負債超過人民幣12萬元（約合新台幣50萬元），約當月收入的18.5倍！

如今，90後成了消費貸款的生力軍，和當初想服務年輕人的理想已經漸行漸遠，事業部資深產品專家楊曉坦承，「讓月光族變成月欠族」、「變相鼓勵超額花費」等道德譴責越來越多。

再回頭看台灣，第1家打出「先買後付」的業者是日商恩沛（Net Protections），今年初才來台設點，規定門檻是第1次1萬元、繳款期限14天，之後最多可提高至2萬元與30天。雖說金額不高、期限不短，但花唄的經驗就在眼前，勸敗的強大後座力值得留意。

責任編輯：林思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