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權」債務正解：人民賴帳、債主沒轍

歐盟是一個由主權和民主國家自願結成的準聯邦組織，選舉在這些民主國家的地位舉足輕重，每個國家都可以把握自身的命運，不受其他的夥伴國的制約。但如今人們似乎清楚地認識到，歐元區的設計是根據一種與歐盟截然不同的制度，事實上，該設計缺陷正逐漸凸顯成為這個貨幣聯盟當前危機的罪魁禍首之一。

去年10月，歐盟布魯塞爾高峰會剛剛通過的第二輪拯救計劃，當時的希臘總統對此發起全民公投，結果他立刻遭到了德國總理梅克爾以及時任法國總統的薩科齊連番施壓，公投也因此胎死腹中。

還不到一年，這場公投卻在事實上發生了。在一個由民主國家組成的聯盟中，如果這些國家的公民不願再接受某些規定，強迫主權國家去服從這些規定也是不可能的。

這其中的深刻涵義是：只要歐盟成員國依然維持民主並保有主權，那麼構建一個共同財政政策的大計劃，確實很難實現。最終各國「人民」還是主權的所有者，而他們的確可以選擇無視本國政府的承諾，並否決任何來自「布魯塞爾」的緊縮計劃。

與美國不同的是，歐盟不可能委派執法者去強制執行條約或者討債。當感覺自身所負的責任過重時，任何國家都可以脫離歐盟，進而脫離歐元區。

從更宏觀的角度看，歐盟的承諾已經變得不那麼絕對，意味著各國聯合擔保的歐洲債券已經無法成為某些人想像中的靈丹妙藥。只要各成員國擁有全部主權，就沒人能完全說服投資者，一旦歐元區分裂，某些國家將不僅會拒絕還債，或者至少拒絕為其他國家支付。不出意外，由歐洲金融穩定機制發行的債券，絕對比德國國債的收益率要高。

各種類型的歐元債券，都附帶嚴苛的條款，使用這些債券的國家，必須遵守嚴格的財政規定。但誰能保證這些規定有辦法確實執行？歐蘭德在法國總統大選中擊敗薩科齊的事實就說明，緊縮政策的共識，不管多明確，都可以迅速土崩瓦解。當那些欠債國成為多數，那些借錢給他人的國家又可以找誰求援？

最近通過的關於加強歐元區經濟／政策協同的方案（即所謂「六點協議」six pack），在原則上，意味著歐洲委員會應當成為仲裁者，而其緊縮計劃只能在2/3成員國同意的情況下才能被推翻。但委員會似乎永遠都無法讓某個大國聽從它。

在這方面，西班牙的經驗是有教育意義的。在最近幾次選舉過後，總理馬里亞諾·拉霍伊（Mariano Rajoy）組建的新政府宣稱，自己不願意受前任政府認可的緊縮計劃約束。為此拉霍伊在表面上遭到了嚴厲譴責，但後來發生的事實卻顯示：西班牙的緊縮計劃如今被修改得沒那麼嚴苛了。

雖然所有的成員國都是平等的，但事實上，那些經濟實力較強的成員國，確實享受更大的影響力。這當然是不公平的，但考慮到歐洲委員會經常犯錯，歐盟在將自身看法強加於民主國家方面的無能，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希臘和法國兩國選舉所傳達出來的訊息，就是那些債權國想強加於債務國身上的專政，如今遭到反抗。金融市場對此也作出了強烈反應，因為投資者意識到主權債務中的「主權」兩字，其實就等於「賴賬選民」。

作者簡介_葛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