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世界 我們需要「成熟但不會長大」的人

大學畢業之後我就沒有再見過這位老同學了，一下子就8年了。

我走進國父紀念館附近的餐廳時她人已經到了，坐在壽司吧台等著。我認出她來，彼此笑了笑，打個招呼。

幾週前，我從這位大學同學那收到一封簡短但很有禮的Facebook訊息。我們大學時從來沒有同組過，很少會跟對方講到話，就是偶爾點點頭打個招呼笑一笑而已。大學四年中我們幾乎沒有認真的對話，所以我對於她畢業後這些年的情況完全一無所知。訊息中只是提到她很高興發現我最近過得不錯，我們約好今晚碰面，或許我們兩個人都有點緊張，坐下時兩個人臉上都有點輕微的焦慮。

這麼多年後，老同學或是童年朋友重逢會說什麼？說實話，當我前往餐廳時我有股混雜的情緒。我敢肯定在我這個年紀、經過多年後跟老朋友碰面的人都可以理解；有時候我們不再見面或許更好，18歲時的正面印象將會永遠停留在我們記憶裡。不然碰面的經驗可能會有點複雜。有時候你會發現你最要好的高中朋友現在已經完全是另外一個人，生活在另外一個世界，完全無話可說，但你們過去要好的又像是兄弟一樣。有時候你會遇見在大學時曾經暗戀過的女生，發現她已經結婚了正準備有小孩，或是有時候你遇見老朋友對他們現在的生活失望，然後整個晚餐中持續著令人尷尬的沉默。

或許就這是我們已經長大、不再是小孩最大的證據，偶爾一頓晚餐，再一次和過去相遇，從彼此的臉上找到我們在純真年少時曾經有過的所有夢想，而悲哀的是，在真實人生中，我們許多夢想並不會達成，而這個事實隨著每年過去會顯得越來越刺目。因為我們在學校時就對彼此不熟，我有點偷偷擔心這頓晚餐會多久，然後那股尷尬的沉默會開始出現。

但是這頓晚餐竟然頗令人驚喜。她現在在一個中央政府單位發言人辦公室工作。當我聽到她描述她的一天，以及她如何熱愛她的工作，可以為社會做些什麼。我很訝異這個本來安靜的學生過去幾年發生的變化。大方敢言、成熟、有足夠的工作的經驗，她現在變成一個很令人驚訝的大人了。

當我們接近30歲時，我想我們都開始習慣人生中失望比正面消息多這個事實。在過去幾年工作和個人的轉變中，我遇過這個世代許多年輕人。或許是因為經濟停滯，以及對於國家要往哪個未知方向的困惑感，我這代許多故事似乎是沮喪比正面的多。主題都很相似：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對國家沒有提供什麼機會感到挫折，很生氣老一輩的人不通時事等等.....。每當我聽到這些言談對話時，我總是對國家和我們這代的未來感到憂心。

但是當我聽了她的故事時，我鬆了口氣，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很沮喪，有些人確實找到自己的方向。

這是件很棒的事情，當你發現有些老朋友在人生中找到了他們的志業，而且他們現在更聰明、更大膽，你會很為他們感到高興。

「妳在大學時就這麼有熱情和愛國嗎？你之前好安靜。」

「是，我很安靜，但那時我尚未找到我真正有興趣的事情，找到我想要傾注所有能量的事物。我知道我很幸運。你大概不認為我是我們班上現在會在公部門的人。」

她頓了頓。

「歡迎回來。你過去幾年一直都不在台灣，所以從一個局外人的角度看來，也許一切看起來都很悲觀和令人沮喪。」

「是。從一個嚴格數字和商業資料的角度看來，台灣現在在麻煩中。因此，許多年紀大、更聰明、更有經驗的人一直在問我，我是否做了正確的選擇，離開一個安全的工作，在這個時候回到台灣創業。但如果不是現在，那要等到何時？在我們結婚、有孩子、背房貸、小孩教育費，以及所有成人負擔之前？如果我失敗了，那麼至少我沒有留下任何遺憾 。」

「我其實比你更樂觀。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在每天工作中看到官僚主義和政府的浪費，但我依然相信著我們每天為那些從未見過的民眾做的事情。在許多人無法見到的角落中，已經有些改變慢慢開始了。

我們這代人已經逐漸長大並開始接棒。我在我們每天生活中都見到這種改變，很慢但是逐漸開始。新的公司，新的點子。 我們要善用我們這代的能量、理想。我們受過比較好的教育，有比較好的資源和更開放的心態，我們會逐漸修正某些問題。不是每件事都很糟糕，我們這輩有很多人每天努力認真工作，當他們可以在別的地方有更好的選擇時試著加入做出一些改變，事情會變好的。你才真正搬回來沒多久，但相信我。歡迎回來加入我們。我想對老一輩、社會、媒體，以及其他人說：

請對我們這代有多點信心，我們是年輕且單純，但我們在嘗試。馬上就輪到我們了。我們這代與其一直指責他人，媒體與其整天戰來戰去，我們應該去嘗試並且成為我們想要在社會中見到的改變。」

幾週以前，有個人轉寄了一封在矽谷非常流行的信給我。

這是一位非常成功的連續創業家所寫的一份清單，關於在追尋目標和創業時要記得的事情。

最後一條是：

成熟，但不要長大。（Mature, but don’t grow up.）

這可能是我最喜歡，且真的還記得的一條。

成熟，因為我們要承接成人生活中的責任，遇見問題，然後公正合理的解決問題。

但不要長大成為僵化、保守、狹隘思考，那些讓我們現在感到挫折的人。要記得還是年輕時、充滿理想，對覺得不公不義的事情感到憤怒的那種感覺。

時間過了午夜，整個餐廳是空的。 我們起身離開，走向大街，答應要保持聯絡。

老朋友，老同學。有時候你不想要遇見過去，但有時候他們可能會是一場驚喜。一個好的驚喜強迫你用不同的角度去看事情，提醒自己更努力去追尋自己的目標，提醒自己我們不孤單，每一天、隨時，有無數的人在秘密嘗試中。

這是一件很棒的事，看著我們這代的人長大，找到自己人生的熱情，開始接受更重的責任。

成為你想要在社會中看見的改變。

成熟，但不要「長大」。

最後，給老一輩和我們自己這輩，當我們逐漸成為大人並承接我們的責任時：

對我們這一代人多點信心。

我們正在努力。

作者簡介_鍾子偉（Jo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