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線上學習，去學校的價值剩下什麼？紐大教授預測：疫情後美國3成大學將倒閉

覆蓋長春藤的種姓制度

我們喜歡把教育當成提供平等機會的「矯直器」，不過教育實際上已經變成一套種姓制度、一個把特權傳遞給下一代的管道。確實，我們讓群眾之中少數出類拔萃的孩子通過窄門，好假裝這是個拔擢優秀人才的體制，但是從「傳承錄取」、中學教育的不平等、到直接大剌剌收錢進入大學的管道，都讓美國的大學校園裡有錢人子女的人數多到明顯不符比例。

如今富裕家庭的孩子上大學的比例是窮人家的兩倍多，進入菁英名校的比例則超過5倍。在全美國前100大名校中，包括5所長春藤名校在內有38所大學，家庭所得前1％的學生人數要比家庭所得在底層60％的學生還要多。

即使是對少數特權人士而言，大學仍是個很好的投資。頂尖大學的畢業生會被送進一個與其他美國人截然不同的職涯和收入發展曲線：最熱門企業的老闆們會主動招募他們，學校的職涯諮詢部門會幫忙回電，而且進公司後還會發現，資深管理階層已經布滿大學學長和校友的關係網絡。

線上課程及學貸壓力成破壞性創新的力量

在這個最可能出現破壞性創新的產業底下，有幾股潮流趨勢正在加速。首先，技術的提升把遠距學習送至市場可接受的門檻。2000年代對MOOCs（大規模開放線上課堂）爆發的興趣或許為時過早，但仍有許多人對這個市場躍躍欲試。這個產業裡的最佳品牌──哈佛、耶魯、史丹佛、麻省理工──持續擴展它們的線上內容。

哈佛大學的大衛．馬蘭（David Malan）把學校知名的計算機概論課程送上網路，而且免費，讓它成為轟動武林的國際級熱門活動。在2018年，有1200位學生選修耶魯大學教授勞麗．桑托斯（Lauri Santos）的「心理學與美好生活」，這已經是該校3百年歷史裡最受歡迎的一門課。但是，當耶魯大學和桑托斯免費把這個課程上線，修課人數超過了一百萬。

與此同時，學貸危機廣泛激起人們對傳統大學價值主張的重新思考。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和伊麗莎白．華倫（Elizabeth Warren）都把大學免學費當作總統大選時的主要政見。這雖然不是個好主意，它會再一次把窮人的財富轉移給富人，因為大學入學者大半是較有錢的人。不過他們至少了解到，大學必須讓更多人負擔得起。

人口的組成分布決定了命運，而高等教育的人口分布圖讓人不忍卒睹。2013年，知名的哈佛商學院教授克萊頓．克里斯汀生（Clayton Christensen）預測線上教育對傳統高等教育的破壞性，將如同蒸汽動力會讓帆船業無生意可做。他寫道，在未來的10到15年，25％的大學院校將關門停業。到了2018年，他把他的預測上修為50％。這還是Covid–19還沒出現之前的情況。

接著，疫情來了。幾乎在一夕之間，美國的大學全數淨空，數百萬小時的課堂體驗突然換成線上。教室講堂換成兒時的臥室，綠蔭校園的漫步被住宅區後院保持社交距離的步行取代，幾乎沒有人預期到這種情況。

一開始的線上學習堪稱故障頻頻、Zoom轟炸（無意誤闖視訊）、沉悶的一團混亂。全美的父母親看到，他們一年4萬美元的教育經費如石沉大海，不見成效；學生失去「人生最美好時光」的其中一年。經過春季學期的混亂、以及倉促上陣的Zoom視訊課程，有75％的學生對e化學習表示不滿意，而且每6位高中畢業生就有一個考慮把大學入學時間延後一個學期或一年。

少了面授課，大學價值驟減？

從柏克萊加大這類大型州立學校，到史密斯學院這種小型私立學院，到研究型機構如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再到最有錢的菁英名校如哈佛、普林斯頓和史丹佛，各類型的學校都接受這無可避免的事實，它們在8月底宣布不會提供面授課程，同時也只提供極嚴格限制的校園住宿。

在2020年9月底本書寫到此段的時刻，「學院危機倡議」（College Crisis Initiative）報告指出，它們所追蹤的2958所學校當中，有1302所計畫在2020年秋季學期全部課程或主要課程都在線上進行（在一個月前，還只有835所學校），只有114所學校計畫全面在校園內上課。高等教育進入了至少一年時間的劇烈轉變，而且大部分的改變都將是永久性的。

要理解疫情對高等教育帶來的效應，必須先理解高等教育的價值主張。在大學裡頭，以時間和學費換取來的是3種價值：證書（credential）、教育（education）以及體驗（experience）。

高等教育價值

財務震盪及數位化程度加速高等教育改變

Covid-19疫情將以兩股浪潮加速高等教育的改變。第一股浪潮在2020年夏末衝擊這個產業，許多院校體驗到財務震盪，即使是入學率僅4.6％、捐贈基金達到4百億美元的哈佛大學，它在2020會計年度仍預估會有7.5億美元的營收短缺，並要求教職員工考慮提前退休或減少課程安排。

話雖如此，菁英名校有它非常有效的吸震器：備取名單以及數以億計的捐贈基金。每出現一個學生想休學、或是轉到離家較近的學校，就有10個學生想來遞補這個位子。菁英名校可以經歷這場風雨而變得更加強大。

不過，當頂尖學校從備取名單往下挖掘，來填補疫情造成的營收缺口，它卻也讓名聲不夠響亮的學校問題更加惡化，它們的收入（也就是獲准入學學生的註冊比例）受到雙重打擊，一方面有些學生進入更好的名校而放棄備取資格，還有一些人則決定暫緩入學。這個漣漪效應對排名越後面的學校越嚴重，最後衝擊到的是列不出備取名單的學校。原本入學錄取率是60％或80％的學校，並沒有備取名單，它們在2020年秋季和未來的學期，教室將會出現多得要命的空座位。

簡言之，能提供特別證書的學校不會有問題，以好價格提供紮實教育的學校也仍然占據市場的好位置。加州州立大學體系被許多人譽為加州真正的珍寶，它已宣布只提供線上教學，這讓校方可以專注在技術和形式的改進，以提供更好的線上教育體驗。

財務告急：新生休學、國際學生不來

許多學生早就認定，這些不得不然的改變，已經讓追求大學生活體驗變得沒有必要，也不值得讓一些學校向他們收取的費用。在2020年8月，⅓的大學生說他們並不打算回到校園；哈佛大學的報告則指出，20％的大一新生已經提出休學的請求。

影響最嚴重的是國際學生不來了──他們是高學費大學的重要金主。美國宣稱讓他們入學是為了校園多元化，的確沒錯，但這並不是持續增收外國留學生的主要動機。⅔國際學生的教育費來自海外，總計國際學生每年為美國經濟貢獻將近4百億美元。

在紐約大學，國際學生占了學生總數的27％和更高比例的學校現金流。疫情蔓延再加上川普政府處心積慮把外籍人士妖魔化，包括嚴格限制具高度專業的畢業生就業機會，可能嚴重衝擊國際學生在未來幾年的申請人數。這代表著2020年秋季別期待大鯨魚出現，美國人只剩海獺和企鵝──留給校方巨大的財務缺口。

注定無望

結果如何？我們看到了大學的汰弱留強。正如在零售業看到的，關門的公司從2019年的9,500家加速到2020年超過2萬5千家，我們也即將看到數百家大學開始走向死亡之路。學術界過去一向最會利用中產階級的希望和夢想，鼓勵為人父母者要送孩子上大學，給孩子更好的人生。我們還鼓勵他們挪出401(k)退休福利計畫的錢，辦理抵押貸款，讓他們為大學從公共服務變身為奢侈品牌背書。以後不會有這種事了。

這只是短期的效應。它的影響會有多嚴重，還要看疫苗發展和分批施打的時間需要多久而定。一個學期的線上教育和縮水課程，會讓幾百所學校關門大吉。如果少了一年實際面授課程的體驗、以及面授課程的定價效力，10～30％的大學可能就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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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易佳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