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越通膨，人們越快樂？錢淹腳目的真相：現在不花掉也只會消失

大家都有聽說過1980有如天堂一樣，薪資年年都漲，這是事實。在1980年代初期，我媽的薪水大概就是1000港元左右，而到1980年代晚期，已經有5、6000元了，10年左右漲了5倍。

為何以前的薪水那麼容易漲？現在就只有房價在猛漲，薪水的漲幅只有一丁點。那時候的政府有什麼魔法，可以創造一個薪水倍漲的黃金時代？

高通膨時代：人人發大財，但生活過得好嗎？

如果我們只理解為薪水年年漲、人人發大財，這樣是片面的。有活過那年代的不少人都會記得，1980、1990年代最大的特色，就是物價漲得非常快。我小學看報紙時，約是1985年左右，那時候報紙就1元；在1994年，買一份報紙是多少錢呢？5元。

電影票也是，在我很小的時候是10元，在我初中時就五十幾元。那你就知道，薪水為何會漲5倍了，因為你吃的、用的全部都漲5倍。因此，看似薪水年年漲，但物質生活其實沒有躍進，甚至沒有長進。

於是，儲蓄下來的錢全都變得沒有意義，幾年前還很有價值、捨不得用的壓歲錢，幾年後完全喪失價值。銀行利息非常的高，但當你取得利息時，你會發覺物價漲得比利息快，你根本沒有賺錢，甚至還連本帶利的縮水了。

雖然連年加薪，但你的收入根本沒怎麼增長過，錢本身正在縮小，所以從薪水到物價到房價，一切的數字都在變大了。

那個時候非常繁榮，背後的原因在於，大家心裡都覺得錢不花掉也會自然消失，理性告訴你只能快些花掉。

你今天不看電影，存起來的錢幾年後連買報紙都有困難。所以1980年代香港、日本紙醉金迷，台灣錢淹腳目，大家都很樂意花錢，大家一起發大財。拿到別人的錢之後，你也會意識到你只有花掉它才有價值。

我們被數字迷惑，感到富有、自信與樂觀，但是生活有很好嗎？

我認識有人是這樣的，他讀書的時候，從母親手上拿到吃飯乘車的錢是固定的，因為母親是沒有外出工作的家庭主婦，所以對於街市以外的世界通膨感覺較鈍，特別是不知道交通費的通膨。結果那點零用錢乘完車，孩子吃不起一頓飯，只能吃麵包。隨著通膨惡化，連麵包都吃不起，導致營養不良。跟1980年代相比，今天雞蛋貴幾元、電費貴幾十元，根本不夠看。

這樣的時代，就是高通膨時代。這對現在中年以下的年輕人來說很陌生。因為1990年代後期，世界經濟就走向轉型，艾倫·葛林斯潘（Alan Greenspan）帶領的聯準會，決定全世界的通膨應該控制在2%左右。結果美國陣營如日本、台灣都被這個政策影響，控制物價成為了21世紀初的經濟重點。是的，高通膨時代的結束是人為的。

在大部份人不知不覺間，世界的經濟規則有了巨大改變。

低通膨時代的樣貌：物價不太漲、薪水停滯⋯

世界走向低利息、低通膨的時代。開始一切都十分無感，物價變化是有，但不大；薪資是有漲，但不多。因為之前泡沫的動能太強，有些東西的價格還隨著冷卻而崩壞，例如香港的報紙從5元崩到2元，因為貨幣不再高速貶值，薪資停滯這件事不是這10年的事情，而是這20年的事。

這不是台灣與香港的特徵，而是整個世界的情況。

其實按常理，大家每天重複上同一樣的班、做同樣的工作，產出的東西沒增加，卻期望收入能增加，這件事不是怪怪的？況且每年都有學生畢業，新鮮的肝不斷投入市場，供應增加之下，你的收入該是減少才是。

利用貨幣貶值魔法，就可以令數字增加。人是容易被迷惑的，商品標個2倍價錢之後再半價，大家就會跑去買了。利用同樣的心理，將你的貨幣貶值一半再加薪一倍，大部份人都會覺得自己出運發財。

通膨就是這樣的原理，越通膨越花錢，越花錢越快樂。因此過去的時代就那麼的快樂，因為人人都有做不完的生意，賺不完的錢。

通膨的另一個好處，就是有利欠債者。即使你欠下了巨款，在通膨之下，那個數字就會迅速縮水。比方說你在1980年代借了一年的薪水，可能過沒多久，就能賺回來還債了。

高通膨那麼美妙，為何要壓制呢？背後有一個常被忽視的因素，那就是高通膨時代的人漸漸變老，慢慢退出勞動市場。

在高通膨時代，你靠儲蓄是沒有辦法養老的。我媽如果省吃儉用把錢都存下來，恐怕都不夠今天一個月的花費，貨幣高速貶值，你怎樣儲蓄也是徒然。退出勞動市場的人，無法從薪資提升中受惠。因此隨著人類的壽命越來越長，越多人退休，高通膨的世界必然會讓他們陷入絕望的貧窮。

將物價平穩下來，那些退休保險才能發揮作用。人類平均年齡上升是和平時代的副產品，如果通膨在10%以上，投報率10%的投資也變得沒有幫助。正是因為通膨被控制下來，很多退休投資保險計劃才變得可行，政府對中低收入戶提供的社福才維持得下去。

只是，人們的思想沒有跟著改變，一堆老人看到年輕人薪水沒漲，就覺得他們沒出息，而不知道自己年輕時的薪水不斷漲，只是通膨的結果，而不是他們比較有出息。

在沒有數字魔法的欺騙下，大部份每天上班的勞動者，才意識到自己的收入其實不太會漲，一輩子大概就只會變差不會變好，因而感到不安。

也就是說，大部分人對於自己的平庸，非常有感。這就是穩定物價與社會的代價。以前的人呢？他們一樣平庸，只是因為薪水不斷漲，而以為自己年年在進步。

低利率時代的副作用：越老實工作的人，相對剝奪感越重

穩定物價的政策也沒有很永續。因為低利的政策導致了一個副作用，那就是擁有融資能力（不論是政治特權、裙帶超貸，還是擁有資產）的人，能在銀行中借到很多成本不高的錢，任何有本事能從銀行借錢的人，都可以借到巨額的資本。

這些巨額的融資，讓21世紀初成為最有利錢滾錢的時代，因為能動用天文數字的人越來越多，所有資產的價格因為到處都是錢而暴升。其中最有感的，當然是大家都在談的房價。不是香港，不是台灣，全世界的房價都炒上驚人的倍數，連被泡沫爆破打趴在地上的日本地產，都進入高速增長期。

其實在低利息高融資的時代，地產的回報率並沒有特別高，只要你看一下各國股市，都可以看到更驚人的回報率。你想想，台積電抱10年的回報率？

但股票也不算最驚人的，最驚人的是加密貨幣。畢竟地產與股票還是挺受制度與法律監管的，但加密貨幣出現後，只要有錢就可以把價值炒起來，什麼十倍股、百倍股都不夠看了，加密貨幣的世界，是千倍、萬倍甚至百萬倍的增長。

舉個例子，比特幣每4年一次減半，它的價值變化是怎樣呢？2012年是70美元、2016年是700美元、2020年是7000美元、2024年是7萬美元⋯⋯，所以，有人喊2028年幾十萬美元真的不是沒有根據。聽起來很瘋狂，但只要熱錢夠多，什麼都可以炒，這就是低利、低通膨時代的副作用。

控制通膨的結果是：消費品緩漲，薪水不太漲，利息也不太漲。那些沒有流進物價與勞動力的錢，全部流去了資產賭場。這就是為何房價猛漲，薪水不漲的原因。

房價漲是因為，房子是投資標的，而你的勞動力不漲，是因為你的勞動力不是投資標的。反過來說，如果你的勞動力有被投資炒賣的價值，例如說你是上市新創企業需要的人才，或是加密貨幣工程師，那麼你也可以跟著這瘋狂的遊戲一起漲翻天。

在這個遊戲規則下，越有融資能力的人就越是得益者，沒有融資能力的人則會完全的處於下風。融資、槓桿、錢滾錢，是21世紀初的遊戲規則。

老老實實不融資、不槓桿的打工人，他們的人生就是在低通膨中日復一日，經濟成長不會長在他們身上，因為他們的人生，由物價與勞動力構成。

所以沒有資產、沒有融資能力的人，在這年代就很容易有不平衡感，可是融資能力並不是人人都有。這個年代持續下去，融資能力好的人，在財富上就會把沒有融資能力的人拉開。

不過，如果你今天滿足於看電視、看電影、打單機遊戲、看雜誌、吃個速食、去一次旅行，其實現在要獲得滿足容易多了。開個Netflix花的錢，就是1990年代買2張電影票的錢，，電腦也都便宜多了，出門旅行還有比以前便宜多的廉航。

2024年，全球揮別低利率時代？

物價平穩加上科技發展，純講娛樂消費，其實物價相較以往，變得很平易近人。然而，這個年代可能也結束了，因為自2020年的全球封關開始，全球貿易秩序被破壞，再加上美國在那年大量印鈔，使2%通膨的枷鎖已無法再維持。

這幾年通膨爆發，一個個控制良好的國家如日本都相繼失守。非常會控制物價的台灣呢？我直接說，我不相信全球控制不了通膨，就只有台灣能控制下來，台灣早晚也是要失守的，我們全都要面對低通膨時代的結束。

之後是什麼時代，還看不出來就是了。

＊本文獲「Chenglap 文章筆記」授權轉載，原文：[社會觀測#181] 通貨越澎脹，人民就越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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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倪旻勤
核稿編輯：陳瑋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