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中衛口罩老總告白：累啊！但早一天出貨，就早一天讓社會安心

10年來第一次，這家公司產線，在除夕夜全開。

走進全台歷史最悠久、全台口罩產量排名前三大的醫材大廠中國衛生材料（以下簡稱中衛），迎面而來的總經理張豐聯、營運長張德成父子檔，儘管揚起笑容招呼，兩人仍難掩一臉倦色，眼睛裡更有不少血絲。

「從過年前開始，大概每天睡不到3、4個小時....但既然從事這個行業，這就是我們的責任，」張豐聯直言，從自己、主管群、到如今天天加班到天亮的生產線員工們，都已經達成共識：「大家拼一點，（口罩大貨）早一天出去，就是早一天讓社會安心！」

彷彿呼應著他這句話，我們才進入辦公室，就看見角落坐著一名由工業局指派駐守，確認徵收量「一片都不能少」的官員；出貨處與大門口，更配有警察坐鎮，全程緊盯著載滿口罩的貨車駛離，處處充滿山雨欲來的緊張氣息。

自從武漢疫情升溫，政府宣布統一徵收口罩，這項平時毫不起眼的物品，地位一躍而成防疫戰備物資，消費者找遍了各大通路，仍舊一罩難求。

中衛這次首當其衝，被列在首批徵收名單，沒想到光是第一天，就繳出了比原訂產能多出二倍的口罩！自年假前疫情爆發迄今，短短兩週時間，這間73年老廠究竟如何總動員備戰？

第一步：年假加班，10年來第一次，7天年假休2天

時間倒轉回1月21日。

對張德成而言，那本應是凱旋歸來的日子。1月中，他才帶著中衛最著名的彩色口罩飛抵德國，首次參與柏林時尚周，更與柏林高端街頭潮牌#DAMUR合作時裝秀，所有模特兒與嘉賓，都全程戴著中衛口罩看秀、打卡、自拍。

他坦言，自己在德國就有耳聞武漢疫情延燒，也和父親開過遠距會議，「沒想到一下飛機手機一開，訊息就爆炸了！」原來，就在同一天，武漢返台過年的女台商確診，成為國內首例，短短幾個小時內，消費者就開始搶口罩，通路也開始缺貨。

緊接著，武漢封城，第二、三例出現，每天起床都至少兩百則以上的Line訊息。眾人加班生產，但口罩始終供不應求，中衛官網流量甚至還一度被灌爆。直到小年夜前兩天，父子倆終於下定決心開口，拜託產線在過年期間加班。

「這應該是十幾年來第一次，我們年假前大掃除、吃尾牙之後，所有人回到產線打開機器，繼續開工！」張豐聯坦言，7天年假內，中衛有5天都在趕工；而父子倆除了調配產線、確保原料供應，更重要的是與經濟部密切連線，往往是深夜一通電話，隔天一早就得直奔台北，與其他業者一同協調產能。

第二步：應急！砍掉產品線，30款剩6款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先把我們的三十款產品砍到剩六款，」張德成說。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這句話的意義不只如此。事實上，中衛之所以能成為台灣極少數打出「csd」品牌聲量的大廠，就是靠著一系列彩色、丹寧、雪花與蕾絲圖案的設計感口罩，與同業做出差異化，將每片平均單價由2元拉到10元，去年營收更創下超過6億元的歷史新高。

產品多元固然有助於拉高單價，但從製造角度想，卻不利於衝刺產量，因為每一次換線、換原料都得花時間，導致產能降低。於是他大刀一揮，將自己最獨特也最耗時的產品砍掉，專心生產素面口罩等眼前急需商品，產能因此提升了10%～15%。

那下一步呢？「我們把平時預備著不動的30%產線全都開出來了！」張豐聯說。

這句話，乍聽令人費解。傳產業者無不希望產線全滿，設備稼動率越高越好，怎麼可能容忍產線閒置？

原來，這和他十七年前經歷過的SARS風暴密切相關。

第三步：預備中的三成產能，下令全開

2003年爆發的SARS，是中衛的轉捩點。身為第二代的張豐聯在接手公司時，仍是一家以紗布、繃帶、酒精棉片等敷料為主的企業，但當時疫情緊急，連醫護人員使用的口罩都不夠，更別提市井小民。當時，中衛只有一條口罩生產線，所有人疲於奔命，產能卻遲遲追不上的無助感，在他心中留下極深的印象。

「像其他產品，消費者一時買不到，或許你沒有就算了。但我們是防疫產品，當你需要卻拿不到，對人會是個很大的傷害.....」說到這裡，張豐聯加強語氣：「所以我們訂下一個原則：產線只能開到七成，留著三成，做為創新和緊急使用。一旦需求超過70％，我就會再增加機台！」

這種「寧可閒置，也要有備無患」的風格，也從第二代貫徹到第三代。張德成形容，父親最常強調的，就是防疫產業有其責任，也很常因為新聞上的一些蛛絲馬跡，如寒流來襲（可能導致生病者增加）、選舉（人們的移動範圍變廣）、過年（群聚者變多）等，就決定增加產能。

徵收第一天繳百萬片，有備無患，「太值得！｣

「老實講，我們通常做這種準備，10次裡面可能只會中1次，另外9次都白費。但只要中了那麼一次，有準備就會差非常非常多！」張德成分析，提早購買的原料，也可以留待日後使用，最大缺點不過是庫存成本變高，但相較於疫情蔓延，卻無法生產口罩的風險，「還是太值得了！」

平時預備的30％產能全數投入，再加上兩班制員工，每天開工20小時，再加上過年期間累積的庫存，讓中衛在政府徵收第一天，即交出比預估產量多出2倍以上的口罩，合計約有近120萬片。

即便父子倆忙得腳不沾地，但聊起這為期14天的奮戰，仍同時露出帶點疲倦的笑容。他們坦言，口罩就是這樣，平時乍看不太起眼，卻能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減少人們的恐慌，甚至協助國家度過難關：「很累啊，但是很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