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1400年歷史，日本最古老的企業是…

本文由日經BP社提供

在大阪市內，幹線公路谷町筋縱貫南北。7月上旬的一個雨天，在古町筋的路旁，由10來人組成的看上去是南韓或中國的旅遊團正在興致勃勃地拍著什麼。

順著相機拍攝的方向望去，大約向南1公里的地方，聳立著剛剛於2014年春季全面開業、地上高度達到300米的超高層複合大廈「阿倍野HARUKAS」。然而，觀光客還有一個目的：以HARUKAS為背景，拍下路旁一棟棕色小樓上懸吊的招牌。

招牌上寫著「株式會社金剛組」幾個大字。從事神社、寺院建築施工的金剛組創建於西元578年，有著1400年多年的歷史，是日本最古老的企業。在1990年代的泡沫期，因為擴大經營受挫，金剛組曾一度陷入了經營危機，但幸運的是，2006年，在大阪市建築承包公司高松建設的援助下，該公司重整旗鼓，現在已經擁有8組120名專職木匠，延續著寺社建築老字號的衣缽。

奉聖德太子令，日本為建設第一座官辦寺院——四天王寺，從百濟邀請了3名工匠，其中之一的金剛重光就是金剛組的第一代掌門人。因為與北韓半島有著深厚的淵源，該公司設在大阪市天王寺區四天王寺附近的辦公大樓最近成了眾多亞洲遊客拍照留念的勝地。

夏普的「首要優先事項」

從金剛組驅車，經過HARUKAS向南10分鐘左右，就能看到夏普的總部大廈。對夏普來說，阿倍野區的長池町是在關東大地震中遭受重創後，公司創始人早川德次在1924年成立「早川金屬工業研究所」，朝著重建邁出第一步的地方。現在，面對2012財年已經連續兩年鉅額虧損的不利局面，夏普正在2013年6月就任的社長高橋興三的領導下，積極推進經營重整。

「我們的優先事項有三個。第一個是（按照對銀行和投資者的承諾）實現中期經營計劃。第二個是要創造在未來5年、10年能讓夏普持續發展的新業務。但『最優先事項』是要培育出能夠讓夏普繼續生存100年、200年、300年、1000年的DNA」。道出這番話的高橋社長在讀完有關金剛組的書籍後，曾將其視為企業長期生存的典範，在公司內部推薦過。

為了探尋夏普陷入經營危機的原因，以及考證該公司創建「千年企業」的重建方向，筆者對金剛組社長刀根健一進行了採訪。刀根社長與前任社長小川完二（現任會長，高松建設集團的社長）一樣，都出身於金剛組的母公司高松建設。他正在通過借鏡以策劃提案型銷售方式為強項的高松集團的訣竅，推動金剛組的重建。

「第一個理由是四天王寺的長期惠顧。第二個理由是信仰虔誠的日本人一直保持著珍惜神社和寺院建築的傳統。寺社建築樣式的基本長年保留至今，不易受到技術革新的影響，使我們能夠專注於傳統工藝的傳承。當然，包括木匠的技術實力在內，不給同行留下涉足餘地的因素應該也存在，但這都只是推測。」

被問及金剛組延續1400多年的秘訣，刀根社長給出了上面的回答。在他看來，最大的因素不是代代相傳的企業文化和技術實力等內部因素，而是外部環境，這個回答雖然出乎意料，但直率的分析反而讓人覺得有道理。現代人無法回溯長達14個世紀的漫長歷史，為該公司的生存尋找一個美麗的理由，就連最初的掌門人，恐怕也沒有想到金剛組會延續至今。

沒能遵守經營理念

而在金剛組瀕臨經營危機的時候，當時的情況與今天的夏普卻有著許多共同之處。

1967年，第39代掌門人金剛利隆走馬上任後，包括涉足建築高級公寓、進軍關東圈在內，金剛組開始向業務的多元化和擴大化轉型。在鼎盛時期，大約130億日元的銷售額中，來自一般建築的佔到了6成。但隨著經濟泡沫的破裂，經營擴大化反而令該公司的經營狀況快速惡化。

金剛組一直傳授著第32代掌門人金剛喜留下的「遺書」。裡面羅列著「不要做超過自身力量之事」、「專心做好寺院和神社的工作」等諸多教誨。金剛利隆在業務折戟後曾懊悔地表示「沒能遵守第32代掌門人的遺言」。而夏普沉溺於2000年代液晶業務的快速增長，大幅偏離了創始人的經營精神，其「敗因」與金剛組如出一轍。夏普1973年制定的經營理念的第一句話，就是「不一味追求規模」。

刀根社長還說：「過去的金剛組是金剛家族在經營，外人不容易了解其經營方式。經營計劃及業務進展的確認等缺乏透明度。」夏普同樣存在類似的課題，從第二代的佐伯旭到第五代的片山幹雄，多位社長之間都是親戚或朋友關係，實質上延續著家族經營的模式，在這種「獨裁」體制下，企業的組織功能不斷下降。雖說從夏普身上開出「公司這樣做可以延續千年」的處方不容易，但「公司這樣做會陷入危機」的教訓可以說是比較明確的。

延續千年的意義

創辦「千年企業」究竟有什麼意義？當一家企業衰敗，完成其歷史使命之後，人員和資產原本不拘泥於公司這個「外殼」，到新天地施展拳腳才是更有效的做法。企業長久生存，並不一定就有明確的意義。

關於這一點，金剛組的刀根社長說：「相比我們自己，外人對延續1400年的企業價值評價更高。」

「老東西一旦消失了就再也無法回來。累積下來的人才和技術也會隨之消失。作為商人之城大阪的同行，我們不能袖手旁觀」。2006年，上市公司（當時）高松建設之所以會向瀕臨破產的金剛組伸出援手，正是出於高層的這個判斷。看過金剛組設在堺市等地的切削中心機、傳統木匠團隊的技術實力之後，高松建設的員工們感嘆不已。

在何處展現存在的意義？

之後，金剛組「回歸原點」，重新走上了只從事神社寺院建築之路。刀根社長說：「不辜負神社寺院和施主對漫長歷史與專職木匠團隊這一『品牌』的期待，才是最重要的。」1400年的歲月賦予的「價值」究竟是什麼？對於伸出援手的高松建設和債權人而言，其價值是大阪的文化、歷史以及自豪感；而對於金剛組的客戶——神社和寺院而言，價值則是巧奪天工的傳統技藝。當然，對於金剛組自己而言，窮途末路之際能有企業伸出援手，這同樣證明自身具有巨大的價值。

現在，夏普吸取因過分依賴液晶業務而導致經營危機的教訓，正在保健、機器人等領域開闢新業務。當然，其重建之路與金剛組的回歸原點路線也有巨大不同。通過在近一年間推動公司文化的改革，單品層面已經萌發了新芽。但今後，夏普究竟要秉持怎樣的理念，在社會的什麼地方體現自身存在的意義呢？為什麼這些是唯有夏普才能實現的？對於這些問題，夏普目前還沒有給出合格的答案。只有當夏普給出了明確的答案，夏普的「千年企業」宏偉目標才會具備真正的價值。（記者：田中深一郎，《日經商務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