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是最貴的奢侈品

週四下午一點，桃園。

我在一台車子裡和其他四個來自臺灣和香港三麗鷗的員工趕著要去長榮航空的停機坪。幾分鐘後，我們要去參加長榮Hello Kitty飛機的揭幕儀式。

我看著窗外的灰色天空，想著還好沒有下雨。當車子靠近大門的時候，我們遞出通行證。媒體、電視記者、攝影記者已經擠滿了主要入口。

我是在幾週前和日本資深設計師、經理、香港和歐洲總經理一起受邀出席。這不是長榮第一次和三麗鷗合作，第一次合作至今已經超過了六年。這次是續約，而且我因為我從來沒參加過飛機揭幕儀式，所以我很單純的想像這應該會很輕鬆簡單：賓客和媒體坐在媒體室裡，兩家公司的高階主管一同揭幕新的聯名模型和圖片。

但當我進入到長榮的機棚時，我大吃一驚。那裡就像是一個博物館一樣，有滿滿過去合作的產品、食物，還有員工制服。左邊是一個很大的吧台提供飲料和食物，到處都是長榮的空姐。

中間有30到40張給客人坐的圓型宴會桌，在桌子後面，無數媒體記者已經排好準備等著揭幕儀式，我感覺我好像穿過一個lounge bar。

我們坐下後，我跟日本和歐洲的高階主管打了招呼。在兩邊公司的主管都上台致詞完後，我們終於來到飛機揭幕儀式。一開始是Hello Kitty和Dear Daniel從飛機前頭走下來，然後在室內煙火、管弦樂團和香檳舉杯慶祝下，舞台後的布幕終於落下，聚光燈下是一台閃亮嶄新的空中巴士330。

在一陣閃光後，會場宣布飛機將會被拖往機棚外的跑道上，讓賓客可以看得更清楚，並且邀請賓客登機看看飛機內部。

機棚的門緩緩的開啟，突然陽光湧進。很幸運地，外頭灰暗的雲已經散開，空中巴士緩緩往外移動，反射的光線更加打亮了嶄新的機身，上面有無數來自三麗鷗的卡通人物。我們的客人從位子上站起，震驚的看著飛機緩緩的經過我們眼前。

我將永遠記得那一刻。再說一次，我對於我們卡通人物沒有任何特殊情感，我成長過程沒有他們的陪伴，也從不覺得有哪個角色很可愛。但就像所有其他的粉絲和公司的高階主管一樣，當空中巴士緩緩從我眼前經過，而我呆滯的站在那邊看著這個龐然大物緩緩爬過我的頭時，我也是一臉敬畏的站在那邊，嘴巴開開像是一個五歲的小孩第一次在機場看到一架飛機起飛。飛機離我近到我可以看到引擎上的序號。

透過機棚的喇叭，雄偉的管弦樂團音樂持續演奏著，上百個賓客跑到飛機的前面和側面就像是小學生一樣瘋狂的拍照。我無法否認，當機尾來到我眼前，我看到我公司的卡通人物被塗在機尾時，我混雜著一種驕傲、親切和童年的感覺想要露齒微笑。

我感覺又像是回到童年。夢想真是驚人。

我站在跑道上，看著飛機慢慢移到跑道前的空地上。在遠方，一架長榮747貨機剛起飛。秋風很強，我頭髮和灰色西裝都被風吹亂，我站在那，看著其他人走向飛機，飛機正小小繞了個圈，展示它兩側的圖案。晚一點，我們全都會被邀請去參觀剛從歐洲飛來的全新空中巴士內裝。裡面每件東西，從枕頭、食物、點心、影片、甚至洗手間的肥皂都有我們的角色在上面。一個長榮的員工說，在之前的班機上，很多這些東西在乘客離機後都被偷走了。

我站在跑道上往後退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一個記者。我們簡短的自我介紹後，安靜的站在那片刻，看著我們眼前的畫面。

「你一定很以你的公司為榮。」她說。

「嗯，是啊…」我一邊回應，眼睛依然盯著飛機。在我們前面，許多記者現在已經卸下他們專業外在那一面，取而代之的是拿出他們自己的手機，然後請他們的同事幫他們拍照，拍照時他們都舉手比著V。「如果你仔細想想，你會發現這裡根本沒有新東西。沒有新的發明，沒有突破性的創新，沒有改變業界的技術。就只是兩家公司的合作，我們的卡通人物放進他們的飛機裡。」

「長榮航空說幾乎每架Hello Kitty的班機都賣完了。在這之前，沒多少人會想到一間卡通公司和一家航空公司的合作能成功。你認為成功的原因是什麼？」她問。

我微笑著說：「夢想。當年輕人登機時，他們不再是走進一架飛機。他們是穿越時光走進了他們的童年，走進他們幼稚園的幻想，在空中的那幾個小時，童話、神話、魔法都再次變得可能，每件食物都甜美可愛，不需要擔心膽固醇或是危險的毒素。」

而對許多人來說，那些回憶的時光是非常值得高價。因此兩家原本完全沒關連的企業一起合作，就創造出巨大的價值。就像你永遠不會忘記在六歲時跟你父母在戲院看的電影。當大家把聰明才智聚在一起創造魔法時，人們能夠做的事情是很驚人的。

我哈佛的行銷教授過去總是說，那些製造產品和消費品的公司，有天可能因為競爭對手、業界變化、消費者品味而消失，然後他們的產品會被永遠遺忘。但是如果你是一家創造夢想的公司，像漫畫、電影、動畫，就算你的公司破產，你的產品將會永遠被記得。從這點來看，這是最棒的產業。

我28歲了，但我永遠不會忘記一家嶄新空中巴士從我眼前經過，而我又像是回到五歲時的感覺。我現在完全了解了我教授的意思。

夢想是獨一無二的、稀有、純粹、無可取代，所以無價。

這就是為什麼夢想是最貴的奢侈品。

作者簡介_鍾子偉（Jo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