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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定自己的心
其實,二○○六年在徵得母親的同意和醫院的包容前,彷如初生之犢的我,也曾在這兩種情緒當中擺盪。一開始,我認為只有一個人的力量,實在薄弱,便展開一連串為塔須尋求更多義診資源的行動。
我先向資深學長、醫師等等請教義診事宜,幾乎每個人都認為我一個人上藏區義診,錢花得太多,也太辛苦,要一直持續下去太困難。在熱心學長的轉介下,我也接觸了幾個與義診相關的團體組織,花費許多時間解說塔須這個地方的需求,期盼能獲得更多資源協助。無奈的是,儘管這些團隊聽了我的陳述後,無一例外,都很感動,可是也無一例外,都以高原反應具危險性,擔心上去了克服不了高山症為由,打了回票。
坦白說,那時我真的很氣餒,人與人之間不是應該互助嗎?既然是平常就實行義診的團體,不是會比一般慈善團體更具備醫藥背景、更懂得保護自己嗎?除了氣餒,也有些怨懟,幸好還沒往下想,阿母的聲音就在我腦中響起──
「是你自己要上山的,沒有人拜託你上山,這條路會很孤獨、寂寞,也會有挫折、打擊,你要堅定你的心。」
是的,我要堅定我的心。
除了堅定我的心以外,一連串的拒絕也激發了我任性驕傲的牛脾氣。我想,一個團體有一個團體能成就的大事業,一個人也有一個人能經營的小天地。
一口氣花掉三分之二的薪水
下定決心後,我便開始擬定計畫,二○○七年二度上山要以改善老人關節病變、舒緩冬季關節痠痛等症狀為先、為主,去年帶去的七、八十公斤藥物,一下子就發光了,今年要多帶一些。
不論是用藏人一個家族一戶的算法,有兩百多戶人家,或者用漢人男子成家就獨立成一戶的制度,有五百多戶人家,總之,以二○○六年我見到的六十歲以上老人,都能熬過八個月冬天的樂觀來估計,約有七百個老人家,每人一天一顆葡萄糖胺錠、止痛藥和綜合維他命,每個老人三種藥一百天的藥量,讓老人家在寒冷的冬天服用。
這些藥,光給塔須的老人都不夠了,但隔壁村莊的人也會來啊,見苦豈能不救?而且藏人單純可愛,他們絕對不會為了要拿藥而謊報年齡,他們會拜託說:「楊曼巴,我才五十八歲,但是身體很痠很痛,你可以給我藥嗎?」。
給不給呢?當然給;夠不夠呢?當然不夠,但是我的錢只夠這樣,先做了再說吧!
第一次自己訂藥議價,一顆藥價差幾毛錢,都要跟藥商「盧」很久,用成語來說,就是錙銖必較。如果每顆藥價能多省一點,就能買更多的藥物幫助更多的人。這時的我也終於了解學長說的話:一個人要去義診,實在是太辛苦、太花錢,所以也就太難持續了。
於是,我就反過來拿這話惕勵,甚至是督促自己,一口氣就花掉三分之二的年收入,心不心痛?當然心痛,但為了在高山上遙遙期盼的塔須村民,勢在必行,那就少點欲望、少花點錢,省下來的錢,就能多買一些藥、多做一些有益的事。
真要一個人上山,才體認到內心的膽怯與懦弱,原來理想最大的阻礙不是外在的壓力,而是自己內心的脆弱。
他們是家人,不是病人
這份承諾,至今從未失信。
這期間有一年融雪期,獨居的老婆婆臥床半個月,呈現昏迷狀態,令村民好緊張,但就在我返家的前三天,她卻突然甦醒過來對村民說:「我感覺到楊曼巴要回來了!」開始繞佛塔,徘徊等待。 因為如此,每年我離開時,會把身上的衣服、帽子、外套等等,都送給老人家。感謝他們不嫌棄這些衣物,而他們也總是像領取聖物般接下禮物。
尤其是這位滿頭白髮、身軀幾乎已成倒「L」形的婆婆,拿到我的帽子時,開心笑說:「以後我的頭都不會痛了。」差點又催下我的眼淚來。
再度相會的激動情緒才剛撫平,我第二天即展開忙碌的看診工作,在大批藥品環繞及人龍圍觀下,除了上午的一般看診,下午加碼演出,和友人進行針灸治療。塔須村民對針灸既害怕又覺得神奇,願意嘗試被扎,完全是建立在對我的信任上,結果隔天許多老人家再度排隊要求針灸,紛紛反應身體不適症狀獲得了舒緩。
所以真的不要再問我早期大半是我獨自一人上山時,為什麼照片不多了,為什麼就算有照片,也拍得「很普通」,為什麼照片中很少看到我……。因為,我上塔須去看的,不是病人,是我的家人,家人沒事天天拍照做啥?因為我天天要看一百多個村民,難道在扎針的時候,可以請他們等一下,我先拍個照再扎,或者邊扎邊拍?
二度回來的消息也傳到幾百里、幾千里外的村莊,於是其他寺院的村民,寧可騎馬三天三夜來求診,有人得了腸胃炎,吃了藥,休息一天就好了;他們向塔須師父說,經過楊曼巴雙手處理過的藥物,好像有特殊的意義。
請一個月假上塔須,時間當然是不夠的,光往返交通就耗去十多天,算算真正看診的時間,竟然只有十七天,教我如何不格外珍惜在塔須的每一分、每一秒!
每天起床,診間門外都已大排長龍,我從來不敢隨意告假,也不可能外出欣賞風景、遊玩,我就靜靜地在專屬於我的崗位上付出,每天重複同樣的流程,歡喜地感受內心不斷竄流著的滿滿幸福。 這一趟,我顯然已經被視為塔須人,獲邀住進土旺仁波切的家,成為他的家人。每天早上,喝著仁波切家現擠的新鮮氂牛奶、吃著糌粑,展開一天的愉悅行程。中午吃「氂牛肉炒醬油」配「鬆鬆無黏性」的白飯,晚上吃「醬油炒氂牛肉」配「無黏性鬆鬆」的白飯。即使如此,在塔須,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身上只剩三十元,和滿滿的感動
這一次,食物依然是早餐氂牛奶,中餐與晚餐是氂牛肉炒醬油,外加鬆鬆無黏性的白飯,但我滿心感恩與知足,不管再累、再忙、再辛苦,只要能回塔須服務,就是喜樂。
轉眼間,又到了分離的時刻,不同的是,我發現這次竟然沒有人掉一滴淚。原來,堪布住持擔心我像前兩次要離開時那樣難過,特別要求小喇嘛們回家叮嚀家人:「楊曼巴返台那天,大家都不能哭,這樣,等下次時間到了,楊曼巴自然會回家。」
深怕愛的叮嚀不夠力,堪布住持又威脅式的開玩笑說:「你們看,前年楊曼巴哭得那麼厲害,一哭就相隔兩年才能再見面,萬一這次哭得再嚴重點,恐怕得要好幾年不相見了。」
太可愛了!那這次我自己也得強忍住淚水才行。
塔須村民單純、質樸的心思,令我感動萬分;更不捨的是,我塔須的「阿爸」土旺仁波切竟然在我離去的前一天不告而別,自己跑去了縣城。這位七十歲的長者就怕自己哭了,村民也會跟著哭,到時大家哭成一團,可如何是好?
虧他自己還安慰我說:「你只是從塔須的家回去台灣的家,明年雪融了,你還會再從台灣的家回來塔須的家。」看來我們都是很會安慰別人,卻壓抑不住自己感動的心情。不過他這番話,還是讓我內心種種不安獲得撫慰與安定,深信自己與塔須的緣分早已注定。
這次離開前,我把僅有的幾套衣物送給有需要的村民,身上的人民幣也交由送我們到西寧的西祝師父,做為他們返回塔須的青藏公路交通費,自己僅留了三十元人民幣和一件夾克。三十元人民幣被我用來買了水及麵包果腹,等到順利登機後,吃到平常最討厭的飛機餐時,竟覺是人間美味,只差沒有感動到流下淚來。
回到家後盡速洗澡,身體像減輕三公斤般輕鬆,但內心一想到塔須,卻又莫名地沉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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