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牧師亮驚驚》這世界不奇怪，一切都很合理

近日，因為同婚與反同的戰爭，郭美江牧師在其教會內的一系列言論影像被網民挖出來，其內容讓社會大眾「大驚失色」。這些影像與音軌經過「文創」、「再製」，被弄成一堆MV，從「同性戀系」、「信耶穌得鑽石」、「燒毀」到什麼「網羅」，這些在教會環境內被信以為真的想像與專有名詞，都被拿來大大嘲弄了一番。

許多基督徒認為她的言論違反了一些基督教的核心價值，包括做假見證，或是利誘入教等等，這些都是教會不應採取的宣傳手法。也就是說，違反了宗教倫理。我個人對於「新教倫理」沒以有太大研究，所以尊重專業者的判斷。以天主教倫理角度看來，這種靈恩派的表現本來就點點點點，沒什麼好多談的。

但我認為還是可以透過這些事件來談比較大的議題。我的論述比較雜亂，暫分為以下兩點：

第一，我不久前才提過，大學老師想要提升自己的教學格局，那就拍下來讓全世界參考比較一下。許多老師不敢，因為自知上得爛。

教會的狀況有點不同。有些宗教團體標榜知識密傳，所以不公開自身資訊，這種教團先放到一邊不管。另一種是巴不得好消息與全世界分享的，於是你們可以看到他們大量上傳的講道實錄，甚至開電視台。他們雖然對自己的講道超有自信，但通常這種東西沒人要看，就像你不會沒事轉到後面頻道（那些一百多台的）去看和尚講佛、牧師講道。因此社會大眾和這種資訊基本上是隔絕的，透過大眾自主建構的意識之牆來隔絕。

同性婚的爭議是局勢轉變的關鍵。當教會選擇與社會另一造產生對立，展開論戰，其過去所有的文本就會被敵對方拉出來一一檢視。原本那些被「自主之牆」隔在外面的資訊，開始被放入主流的世界，透過新興的網路傳播快速流通。

當你要進行公共議題論述時，你是「整個」要進來，不是局部，你不再能躲藏。如果你本來就打算公開（只是沒人看），那正好「如你所願」。同性戀整個跳出來戰，他當然也會幫你「整個跳出來」。你沒人要看，他幫你找人來看。大家就來超級比一比，看誰「古怪」，看誰「不正常」、「不自然」。

教會內部不會有人指出這些文本「奇怪」，因為這是他們通用的符號語言。但那在社會大眾眼中是極度詭異的，這種「資訊展示」本身就會對他們造成很大的傷害。長期生存於教會的人，往往沒有意識到他們的「語言」和社會有多大的落差，但現在這種影像的「文化衝突」可以讓他們快速的上一課。

類似的狀況是：AKB阿宅們詭異的舞蹈、鐵道迷在軌道旁架設的大量攝影器材、漫畫迷驚人的庫藏書籍。這些影像只要「展示」出來，就會對他們私密團體帶來某種傷害，讓他們受到社會主流群體的敵視。

他們最重視的價值，可能與社會大眾的價值標準矛盾。而平常這種小團體的價值核心是被掩蓋的、被忽視的，所以雙方並沒有發生衝突。因為他們知道，自己一旦受到注視，就會產生悲劇般的效果。他們清楚自己的「神聖」，會是大家的笑話，病態。多數的「阿宅」因此選擇不與社會對話，越來越宅，但越宅越安全。

那為什麼郭牧師的教會選擇公開呢？前面提過，他們真心認為這些是「好消息」、「福音」，要分享給社會大眾。那，就只好等著被做成MV了。

我知道有更多教會的講道內容遠比郭牧師要來得有爆點，但他們選擇不公開，或是不挑釁其他社會群體，所以沒有被「揭開」，也就不會被「燒毀」。其實郭牧師對社會造成的傷害並沒有那麼 大，她若有罪，也頂多是對自己人亂虎爛而已，網民對她的「虐打」是有點超過了。她的大腦也許正常的很，那些言論與表現，只是她的「工作」。

第二，最近邪教議題很熱。有學生問我是不是真有宗教洗腦，包括郭牧師這種奇怪（我倒不會稱他們為邪教）的教會為什麼會有人信，或日月明功信徒是哪來的，為什麼高知識份子會信等等。

我確實看過相關的資料，但這些資料都指出邪教的「洗腦」，嚴格來說並不存在於招收信徒的階段，頂多發生在之後的強化信念過程中，那也算不上「洗」腦，只是「強」腦。我找不出論文來佐證（因為不是我的直接專長，只是我找其他資料時順帶讀過），在我印象中，這些教團在路上每拉一千個人，只有極少數會參加第二次的聚會，六個月後還在的，只剩下個位數。假設每接觸一千人，只有一個人會信好了，如果全台灣的人他們都接觸一輪，那就會有兩萬三千個信徒：這會是非常巨大的教團。

也就是他們就算沒有「洗腦功」，傳教效率很差，但只要他們拉得夠勤，就一定會「中」。而如你所知，這些教會真的拉人很勤，多數台灣人都有被他們接觸過。一個像樣的教會只要幾百人就很恐怖了，而他們只要拉數十萬人就有機會湊到這個人數。花幾年在路上接觸數十萬人，在大都市中一點都不難。

這很像啥？沒錯，就像詐騙集團與直銷，只要「試」夠多人，就會「中」。很多高知識份子還是會「中」直銷和詐騙，所以「中」一些奇怪的宗教，也沒啥特別的，更不用洗腦。覺得用詐騙和直銷類比很負面？（或直銷覺得用詐騙和怪教類比自己很負面？）那我就用阿宅來類比：很多人也不懂，為什麼會有人沉迷於「初音」這種軟體創造出來的偶像，而且還是高知識份子？

就是有人會「中」，只要你敢發明，敢試，就有可能有人會「中」。那為什麼有些人會中這個，有些人不會？也許是語言模式很合，也許是價值觀很合，也許是神秘經驗很合，但一定是兩方的交會，不會只是一方洗另一方。

就像很多家長說：「我的兒子很乖，一定是被朋友帶壞。」而我們也都知道，他的兒子很可能就是同儕中最ㄐㄅ的那一個。信什麼教、迷什麼東西、當什麼宅，多半是情意相合，才會「中」。當你覺得那些信徒在那「啦啦啦」很奇怪的時候，也有一堆老人會質疑年輕人帶耳機在電腦前大吼一些莫明奇妙的「將狗咧？將狗咧？巴龍出了啦！」是大腦壞掉。

這個世界不奇怪，一切都很合理的。只是我們偶而還是會被驚到一下。

─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原文在此

作者簡介_周偉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