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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場 | 心靈成長

論媽寶:一直沒長大的是媽,還是寶?

論媽寶:一直沒長大的是媽,還是寶?
來源:memekode@flickr, CC BY 2.0
撰文者:王浩威
精選書摘 2013.10.02

十倍速時代中的晚熟世代

要如何討論現在的年輕人?他們之間充滿的差異是如此巨大,彼此矛盾,所產生的現象是過去世代所沒有的。

我是在一場口試的場合見到士凡的。這場口試是某個非營利機構針對他們所提供的參訪機會而安排的,獲選的人可以免費參加日本傳統文化之旅。士凡遞上來的履歷和自傳立刻讓人印象深刻。他才大學二年級而已,卻已經去過柬埔寨、菲律賓、西藏等地擔任義工,而且,設計了好幾款APP,上市販售。他回答評審的問話,說:「最好的是╳╳的那一款,因為他們沒做微軟系統的,我就改一改,已經有兩萬多人購買了。」他提的╳╳,是一種非常受歡迎的雲端空間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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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士凡這樣的年輕人,就是這個十倍率時代下的新鮮產物,是過去的時代無法想像的。

人類的活動隨著這個世界的資訊化和全球化,愈來愈是加速了。這樣的速度,是過去人類世界工業革命時代的至少快十倍以上。所以,趨勢觀察者或管理學者,像昔日英代爾總裁葛洛夫(Andrew S. Grove),在他的暢銷書《十倍速時代》裡,不斷地指出,這是一個機會和威脅都以十倍速度來臨的時代,為求生存和發展,人人應自我省察,掌握機會,創造格局。

然而,對這世界大部分的人口,至少是對99%以上的人口而言,他們的應變方式,並不是葛洛夫呼籲的那種充滿警覺的偏執狀態。大部分的年輕人都不是士凡,他們是逃亡者,想逃離集體潛意識處於高度不安的這個時代。他們總是對一切都是猶豫著,而猶豫這類的心理狀態之所以湧現,往往是當事人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他們內心深處有一種想像,以為有一種近乎完美的狀態(雖然大部分人不承認自己是要求完美的,但他們確實害怕任何的準備不足),才可以投入這個十倍速的水流裡。

大部分的年輕人是擔心的。同樣的,他們的父母也擔心著。於是,有時,遲疑許久的年輕人想跳下水試一試了,驚慌的父母卻又想出理由來阻止他們。然而,年輕人留在家庭這塊甲板太久了,父母卻又嫌他們是賴家王老五,是他們想退休了,卻還要背負的十分無奈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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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一代的年輕人被自己、也被這時代所耽擱了。他們的一切都處在還沒準備好的狀態:即便不得不低下頭試一試了,還是覺得是沒有退路所逼的,不是自己準備好了。就這樣,大家的大學讀得愈來愈久,賴家賴得愈來愈晚,單身階段也愈來愈不可思議的長。

同樣的,他們的父母,也是愈來愈晚熟;或者說,愈來愈不成熟了。

這個世界在面臨十倍速時代的時候,過去的社群或家族已經消失無蹤了。這時人們才驚慌地發現,原來過去擔任父母的親職工作的,其實不是父母自己,而是家族或社群的集體力量,是有一種姑且稱之為「父母集合體」(Parenting Collective)在撫育小孩,而父母只是中間的媒介。

傳統的社會裡,各種親職的知識和智慧是存在在這個「父母集合體」中的。

懷孕要注意什麼,沒有一個人會知道,但同時問問大家就知道了。同樣的,要怎麼照顧小孩,要怎麼處罰小孩,要怎麼幫助某一特殊狀況下的小孩,都是問大家就知道了。這個大家,就是「父母集合體」。

然而,這個「父母集合體」隨著傳統社群或家族的消失而不見了。在這情況下,這一代的父母幾乎是第一代要自己負責養育小孩的父母。他們一切從頭學習,才發現有太多的環環相扣的知識埋藏在裡頭。育兒或親職的書籍在書店裡是可以陳列一整面牆的,相關的專家也是如過江之鯽,但是這個領域的學習和理解,對我們整個社會而言卻還是不夠,更不用講個別的父母了。

父母更是著急了。只是,驚慌或焦慮的父母,反而將小孩子拽得更緊,於是過度保護了。殊不知,新的問題就在這樣的反應中又出現了——他們的保護,其實是剝奪了小孩透過探索而完成成長的唯一機會。

在這一切情形下,一個晚熟的時代就這樣誕生了。

年輕人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而父母卻又是不夠成熟。

這一篇文章想講的,就是這樣的一個時代,以及這個時代裡許多辛苦掙扎的年輕人和他們的父母。

上學困難,上班更困難

夏鴻來到我的診間時,已經是31歲了。3年前,他從碩士班休學後,一直都沒去上班,甚至也不出門了。而碩士班,他讀讀停停,從大學畢業讀了5年多還是沒讀完。

很早以前,夏鴻的爸媽就問過他一句話,而我在見面後也同樣問了:「為什麼不去工作呢,既然書讀得不是那麼起勁?」爸媽問他時,也許彼此都有情緒,也許是關係太密切也就容易緊張;總之,夏鴻不作答,最後是和爸爸扭打成一團。那一場扭打,雖然被驚嚇的媽媽給拉開,後來也沒再發生,但夏鴻從此遇到爸爸就再也不講話,見面也不打招呼,甚至愈來愈是晝伏夜出,也就不容易遇見。

因為這樣,不知不覺就拖了兩年。這兩年來,媽媽屢次扮演苦口婆心的角色,好不容易才終於讓夏鴻來到我的診間。

剛坐下來的夏鴻,起初也不太作聲,只是習慣性地觀望。他邊幅不修,一頭亂髮不整,鬍渣也是胡亂分布在臉頰兩側,開始有點流浪漢的氣息了。特別的是他的體味,渾身不斷散發出來的味道,彷如窩在棉被裡發霉許久了,讓我必須提醒自己不要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免得我還沒瞭解的他,萬一個性太敏感,將誤會我的屏氣是對他的排斥或看不起。

我問他同樣的問題,故意有點輕鬆不經意地提起似的:「怎不去上班呢,反正碩士班看起來也不是很好玩?」

他停頓了許久,才喃喃說:「比上學還困難吧!」

而像夏鴻這樣,生命困在一個莫名狀態裡的年輕人,絕不是少數。佑詩的情形雖然完全不一樣,根本的問題卻是相同的。

佑詩是家人半哄半騙才來到我的診間。

爸媽先來找我,原來是擔心自己的女兒怎麼長久都不搬出去住。最後是媽媽施以苦肉計,說自己的憂鬱症相當嚴重(也的確急出憂鬱來了)需要佑詩的幫忙,才將她哄來我的診間。

佑詩已經29歲了。前一陣子還有一位男友,交往至少半年多了。最先是半夜偷偷帶回來,後來也就大大方方地打招呼,甚至還帶回來一起吃飯。在飯桌上,這男生也酷酷地不愛搭理別人。兩個人吃完飯就關起門待在佑詩的房間。大部分是一起玩電動遊戲,有時透過隔音永遠嫌不足的房門,可以清清楚楚地聽到兩人在親熱而毫不忌諱的聲音。

父母本來就是保守,自然有些按捺不住,只是想想佑詩近年和他們相處的狀況,也就沉住氣,當作沒這回事。

這些年來,從她在美國修完碩士回臺灣,似乎沒好好做完一份工作過。她的資歷是漂亮的(這點要感謝父母向來認真地安排),所以應徵工作是無往不利。只是每次她做個半年或七、八個月,扣除掉出手大方買的名牌衣服包包,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積蓄,她就辭職不幹,跑去歐洲住上一、兩個月,或是到蘇美島潛水、學瑜伽。

總之,從沒見她真的存上一份錢,更沒掏錢貼補家用。甚至父母認為既然勸阻不了她帶男友回自己房間親熱,索性鼓勵他們搬出去同居。佑詩卻斷然拒絕了,說她還不清楚是否真的要跟這男生在一起。

父母的價值觀雖然保守,但對女兒的態度還算開明。即使是這樣,他們對女兒的想法還是無法理解。特別是,當這個女兒還是這樣賴在家裡(佑詩的哥哥和妹妹都有固定工作,甚至結婚了),他們的退休計畫不只是被打亂,甚至是永遠不確定下去了。

介於成年與青少年之間的夾縫

這樣的兩個年輕人,夏鴻是有些診斷名稱可以套上去的,而佑詩就難了。

在日本,80年代開始出現「登校拒否」的行為,也就是拒學行為。這些拒絕上學的青少年,既不是像小學新生偶爾可見的那種嚴重的分離焦慮,因為離不開照顧他的媽媽,而造成上學困難;也不是過去幫派少年逃學的反社會傾向。經常,他們只是較嚴重的社交焦慮。他們可能是連踏進一般的新學校或新班級都有困難,也可能在學校發生一些緊張的人際問題產生負面思考,從此造成認知上的惡性循環,也就無法再回到學校了。

這現象從80年代開始在日本發生,一群退縮在家裡的年輕人成為普遍的社會現象,嚴重一點的甚至成為足不出戶的繭居族;到了90年代,隨著他們長大,日本專家學者發現雖然不少人已經改善了,但很多人還是有融入社會的困難。夏鴻的情形,大致是和這一切類似的。

至於佑詩,嚴格說起來則是沒啥正式診斷。但是,民間非正式診斷的形容,倒是有一些,像是兩岸都很流行的「啃老族」,大致就是指應該成熟卻未獨立的20多或30多歲的資深年輕人。這樣的情形,在世界各國其實都可以看到,特別是經濟發達的國家或地區。在亞洲,日本是第一個出現這種情形的國家。但是現在,除了日本,韓國和臺灣也都很嚴重。

這方面問題是如此嚴重,因此,美國社會學者亞奈特(Jeffrey Arnett)2000年在《美國心理學家》期刊提出「成年湧現期」這一名詞,認為在現代,在青少年和完整的成年之間,應該再加上一個新階段,也就是「成年湧現期」。

人類發展史上的新現象

在一般的社會學教科書裡,關於「成年」的定義裡,有五個標準是最常被提到的:完成大專大學教育、空間上離開原生家庭、結婚、有小孩、經濟上的獨立。

亞奈特認為,處於成年前的湧現期的青年,是指那些「已經離開了兒童和青少年階段的依賴」,卻還沒辦法承受成年期應有的責任感的人,因而在愛情關係、工作和世界觀上,發展出許多可能的樣態。這個階段的五個特色:自我認同的探索、不穩定、只關心自我、感覺兩邊都不是,和充滿可能性。

在人類發展史上,成年湧現期的出現,是可以從經濟和歷史的脈絡來談論的。在當今的產業化經濟、高度資本主義化社會或資訊化社會裡,年輕人需要更多的教育,才能勝任許多技術性或專業學術領域的工作。大學畢業後的繼續訓練成了必要,進入新階段的年齡自然也就延緩了,也允許更多時間的自我探索。

美國人第一次婚姻的平均年齡一直在增加,從70年代的女性21歲、男性23歲,到2009年女性26歲、男性28歲。美國媽媽們54%受過大學教育,但同樣地,40多歲女性中有20%沒有小孩。不論是女人受大學教育,還是女人沒有小孩,這在50年代的美國都被認為不可思議。

這樣的情形同樣發生在臺灣。

我們父母親那一代不可思議的家庭計畫

現在回頭看臺灣過去的家庭計畫,更可以突顯這一切的差異:過去的家庭和生涯計畫,是如此不同於現在。

第一個提出來的家庭計畫口號是1967年的「五三口號」,當時的生育計畫是:「婚後3年才生育,間隔3年再生育,最多不超過3個小孩,33歲以前全生完。」如果33歲以前生完3個小孩,也就是女孩最慢在24歲以前就要結婚了。

我經常在演講裡提到這一口號,現場的聽眾幾乎無不流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畢竟,對現代的臺灣人來說,女性33歲以前結婚就不算太晚了,根本很少生完3個小孩。

對現在習慣晚婚的這世代臺灣人而言,實在很難想像他們的父母或祖父母是怎麼結婚的。2012年臺灣人的平均結婚年齡,男性是31.8歲,女性則是29.5歲;但在1989年,男性是28.8歲,女性則是25.6歲。

如果再往回推,回到17世紀的西方或19世紀的臺灣,我們更可以發現,在那個時代,連「青少年」這個階段也不存在於人的發展中。在過去的臺灣社會,對青春期的說法是「轉大人」,也就是有了青春期,人的發展就從小孩變為大人了。在這過程中,並沒有青少年的存在。

最初的歷史,his-story,「他的歷史」是指男人的歷史,而且是男性成年人的歷史。不要說青少年,連兒童都不存在。兒童被視為「人」,是中世紀後期的現象。當時的西方才開始出現「家庭」這樣的情感場域。而青少年更是工業社會以後才出現的。

如果青少年這觀念都可以遲遲到工業社會才出現,那麼後工業社會再出現一個「成年湧現期」,又何嘗不可呢?

轉換一個觀念,一個角度,或許就柳暗花明

我們應該如何面對這一個新世代呢?

新時代的變遷不只帶來人類發展的新階段,更讓我們在這些新階段中看到許多新的現象和新的行為。

將這一切新現象和新行為加以疾病化、異常化或醫療化,不應是唯一的方法。甚至,用這樣的負面態度來面對新事物,可能反而對涉及其中的個人和家庭產生惡性循環的效果,進而造成滾雪球效應,發展出不可收拾的後果。

雖然,不可否認地,其中的一些人也許真的是符合疾病的標準,譬如夏鴻的過度迴避顯然就有些嚴重了。然而,佑詩的行為或人生觀,恐怕是因為這一新階段的出現才湧現的新現象,說不定將是未來世界裡生涯規畫新趨勢之一。

然而,即使是夏鴻這樣確實較嚴重的情形,也不可否認,如果我們固守著原本的價值觀來看待這些新現象,雖然出發點是想幫助年輕人,最後其實反而變成像夏鴻這類年輕人的另一股壓力來源,甚至還助紂為虐似的,推波助瀾地惡化了他們的處境。

如果夏鴻是活在10年後或20年後的世界,這情形更普遍,也更廣為人知了,那麼,他也許不只是不會那麼痛苦,他的內向行為也可能因為這世界對這行為變得較容忍,他也就比較能接受自己。如果,遭遇的阻力少了許多,不論是面對家裡頭的情形還是外面世界,他本身都容易適應多了。

這是問題行為嗎?還是提早出現的未來常態?

也許,臨床工作者也好,甚至父母也好,我們都應轉換一個角度,甚至換一個腦袋來看看這個嶄新的世界。

書籍資料

書名:晚熟世代:王浩威醫師的家庭門診
作者:王浩威
出版日期:2013/08/08
出版社:心靈工坊

王浩威

1960年生,南投竹山人。高雄醫學院醫學系畢業,曾任台大醫院、和信醫院及花蓮慈濟醫院精神部主治醫師;《島嶼邊緣》、《醫望》雜誌總編輯;目前為專任心理治療師、臺大醫院精神部兼任主治醫師、臺灣心理治療學會理事長、華人心理治療研究發展基金會執行長、心靈工作室負責人、心靈工坊文化公司發行人。

王浩威熱愛精神醫療工作,也是全方位的作家。他的寫作結合了精神醫學的專業和知識份子的人文關懷,兼具知性與抒情,洋溢獨特個人風格。   

著有詩集《獻給雨季的歌》;文化評論《一場論述的狂歡宴》、《臺灣文化的邊緣戰鬥》;散文《在自戀和憂鬱間飛行》、《海岸浮現》、《與自己和好》、《台灣查甫人》、《憂鬱的醫生,想飛》、《生命的十二堂情緒課》、《我的青春,施工中》、《好父母是後天學來的》等書,並企劃主編許多精神分析、心理治療及心理衛生系列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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