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奢望低利率能救美國

美國經濟成長似乎再現遲緩，可能是暫時性因素造成，例如日本發生海嘯中斷了供應鏈，並導致部分工廠暫緩運作；此外，高油價抵減部分可支配所得，也阻礙消費需求成長，存貨因此增加，於是產量也得跟著削減。

經濟復甦極少不會忽上忽下，特別是像這一波疲軟至此。但不管最近這波復甦遲緩背後原因，究竟是短暫因素或是長期結構造成，都將不乏呼籲美國聯準會（Fed）有所回應的聲浪。

有些美國人將聯準會主席柏南奇（Ben Bernanke）視為「現代巫師」，只要他颼颼揮舞那枝貨幣權杖，經濟就得以力挽狂瀾。先是祭出超低利率，然後又推行量化寬鬆政策，說不定到最後還會印鈔票。他們希望，只要將通貨膨脹壓低，聯準會用盡一切所知的咒語來提振經濟。

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戰那些將領們，眼看著自家軍隊兵敗如山倒，硬是再加派數量多到滿出戰壕的士兵徒勞進攻，還以為這樣就能打敗敵人。當他們的政策成效不彰時，「增員」（增元）是最不費吹灰之力的做法。

貨幣政策似乎中了「天下有白吃午餐」想法的毒，遠勝於其他政策行動。然而，利率是轉移給支出儲蓄者的價格，美國聯準會打算壓低此價格（事實上，有些經濟學家對於它是否具備有意義的降低利率的能力，都還打問號），在某個程度上來說，是對生產者（企業）的儲蓄課稅，然後補貼支出者（消費者）的儲蓄。

顯然，沒有哪一個政府認為，壓低真實商品的價格，是刺激經濟的可行辦法，消費者不管得到什麼，都是來自生產者的損失；而且只要市價是公平的金額，損失通常會比收穫來得大。既然如此，儲蓄為何又有所分別？

對企業來說……
不願再投資，跟資本成本無關

有一種看法是，被勞力市場的死板規定（工資過高，毫無彈性空間）抑制了企業投資。此外，重大的社會好處，例如更有向心力的家庭與社區，來自於創造就業機會的投資，因此低利率將給企業帶來投資的必要補貼。

然而，沒有充分證據能證明，阻礙投資的真正問題是工資過高（衰退期間，許多企業減少加班津貼和員工福利，甚至減薪）；再者，由於大型企業所得到的利率是幾十年來最低點（最大型企業的實際利率甚至是負的，因此儲蓄者實際上是付錢給企業來借錢），資本成本可能並不是他們未在美國投資更多的主要原因。

大量補貼肯定會讓他們再次考慮國內投資，但我們難道不該問：「針對那些讓他們遲遲不願決定投資的種種問題，是否能提出更有效率的方法解決呢？」

第二種看法是，家庭紛紛因不安而過度儲蓄，即透過降低儲蓄報酬，讓他們把錢轉做消費。

對家庭來說……
信用本就過度擴張，哪來過度儲蓄

雖說美國家庭的儲蓄率約為五％，而且鮮少有哪一家沒有負債，很難想像他們會過度儲蓄。眼前先讓他們多增加一些支出，之後再增加儲蓄的做法固然很好，但實現絕非易事。畢竟，房地產泡沫化的部分原因正是因為賦予家庭過多信用，讓他們得以擴大支出，自以為這樣就能讓美國走出網路泡沫化後隨之而來的衰退。

對市場來說……
「容易錢」進股債房市，又引發投機

第三種讓容易到手的金錢發揮作用的管道，是拉抬股票、債券和房地產等資產的價值，讓人們感覺比較富有，也就更有可能多花錢。儘管要讓這方式持續下去，財富收益必須是永久不斷，否則，漲跌此起彼落，將讓家庭更害怕金融市場。

顯然，有人在為超低利率的後果埋單：既有耐心又不抱怨的儲戶。有趣的是，若企業和家庭這些傳統支出者不願或不能從低利率中佔到好處，低利率恐傷及總體支出，因為像退休人士一類儲戶的利息收入減少了，於是也就緊縮支出。

這可不是異端人士的顧慮。在任何課稅或補貼下，其淨結果取決於那些被課稅者減少的支出，是否少於那些被補貼者。經濟學家明白主張，中國應提升銀行存款的利息，才能讓中國家庭賺多、花多。如今，一些日本人不禁懷疑，他們的超低利率政策到底有沒有導致緊縮。

同樣值得擔憂的一點是，這些容易到手的錢造成市場扭曲。最近這一輪危機的證據證明，超低利率促成廣泛的投資組合變動，美國與歐洲金融機構走上冒險狂熱，而亞洲與中東央行和基金，最終藉此持有最安全的低利證券。

歷史從沒有100％的重來過，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我們應該要意識到，非自然產生的低利率除了帶來通貨膨脹，還會有其他後果。到最後，通貨膨脹本身又如何？正當美國的工資通膨受到控制，全球貨幣政策卻可能顯得過度寬鬆，這也正是油價飆漲原因之一。

美國聯準會（理所當然的）責怪外國央行，認為它們把利率壓太低，以至於它們國家的貨幣無法逃過對美元升值的命運。但是，聯準會本身卻也無法定出理論上符合其他國家理想的政策，如今，高油價打擊美國經濟成長，這正是當前政策始料未及的後果之一。

美國若想創造經濟永續成長，應努力的事很多，包括改善勞力和基礎建設的品質，唯獨鑽營賺投機財這件事不在此列。

作者簡介_拉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