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A&F案例看：麥當勞報警攆走唐氏症女合法嗎？

多年前，一家美國大型服飾公司分店，佇立在波士頓地鐵紅線哈佛廣場(Harvard Square) 站的出口不遠處。這家店曾有以下的促銷活動：如果你是男性顧客，到店裡消費，就送妳性感美女海報；如果妳是女性顧客，就送妳六塊腹肌的猛男海報。而如果你是同志，跟櫃台店員表示你要的是同性的海報時，櫃台店員也會善解人意的點點頭，給你想要的海報。

這家店位於曼哈頓的第五大道上，打著昏黃燈光的店內門口，經常站的是只穿著小可愛的年輕美女，和打赤膊的英挺帥哥，如活過來般完美無瑕的櫥窗假模，對著路上的行人燦爛微笑。過路行人往往駐足目瞪口呆地觀看，閃光燈此起彼落當中，夾雜著讚嘆聲和笑聲，帥哥美女來者不拒的合照，將顧客成功的引進店內。

「我們只是想賣衣服給瘦的、好看的人。」

這是Abercrombie & Fitch (A&F)。這家銷售休閒服飾的美國公司，向來擅長以操作爭議話題的方式，以達到行銷的目的，例如歧視有色人種，甚至說「我們只是想賣衣服給瘦的、好看的人」，因而店內只有較小尺寸的衣服，甚至對於長相抱歉、年紀太大的顧客，列為拒絕往來戶和不賣衣服給年紀大的人等等。

此等手法雖成功的吸引到忠誠客戶，卻也在部分的案例當中，因為確實違反當地法律規定，而引發一些法律問題或訴訟。如A&F曾在美國亞伯克朗費區，拒絕讓一名少女在更衣室中協助她患有自閉症的姊姊試穿衣服，被美國明尼蘇達人權局罰款超過115,000美元（約台幣345萬元）。最近因為有人在網路上號召抵制該公司的歧視言論，而再度成為話題焦點。

為什麼店家歧視顧客，不算違法？

「歧視」其實是構成了我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以言語或行為等各種方式存在。例如店家的「請勿帶12歲以下小孩入內」（歧視有小小孩的顧客？），「尖峰時段僅有一位到本店用餐者，加收100元」（歧視一個人用餐？），「牛仔褲尺寸最大只到30號」（歧視胖子？）等等。

在顧客高呼「不公平」時，乍看之下店家這樣的做法，經常是一種沒有正當理由而差別待遇顧客的行為。但是這樣的行為，原則上應受到尊重，並不違法：因為個人所主張的「不公平」的違反，背後所支持的基本權利「平等原則」，是人民對於國家的請求權，性質上是針對國家公部門，而非針對其他個人（店家）的不當侵害。

而對於不是國家公部門的行為，也就是私人間的契約、權利義務關係，若有衝突時，仍應尊重當事人間的「私法自治」而解決，並非動輒主張「基本權利被侵害」。畢竟如果只有私人之間的法律關係，並非對抗公權力之意志，應該由私人自由意志決定自行負責。

所以，麥當勞可以以影響其他客人為理由，而不想賣東西給唐氏症的人；為怕妨礙其他顧客的安寧，店家可以禁止小小孩進入；為怕只有一位顧客占據其他可以做生意的機會，而對單人客戶收費較高；或是若A&F是在台灣開設，當然也有權利只將衣服賣給他們想賣的顧客：年輕的、瘦的、漂亮的人。至於顧客怎麼想？店家這些規矩立了出來，買不買單，控制在你自己。

什麼情況下，國家才會出手管控？

當然，若其中一私人的權益，因為種種因素受到較為嚴重的侵害，只以私法自治並不足以平衡此種侵害，並可能進而對公益產生嚴重的影響時，可經由立法的規定，將憲法上基本權利保障與權衡相互間利益的精神，納入法律當中，而禁止他人的侵害。

經常聽到的「法律行為不能違反強制或禁止規定」、「法律行為不能背於公共秩序或善良風俗，否則無效」（民法第71、72條），就是此種精神的展現。而就最近的台灣麥當勞某分店，報警將患有唐氏症人士趕走的案例，國家更應介入，禁止歧視身心障礙人士。

「歧視」不過是人性

法律總是要求人人平等，但法律不能限制對他人言語或看法的「不平等」。或許，A&F 此種遊走於道德邊緣、無視於其將招致惡評，操作「歧視」的另類行銷，確實是洞察人性，成功的將品牌形象深植人心，畢竟人們總是潛意識的經由商品和品牌，將美好的印象投射到自己身上，而不自覺的貶抑他人：

穿著A&F 的我，像是站在店門口的那些帥哥辣妹一樣年輕、貌美、身材好，沒辦法穿A&F的你，抱歉就是沒有這種特質了。

而A&F的案子，可以讓我們對應反省，近日發生的麥當勞將唐氏症人士趕出店面的事件：麥當勞用報警的手段，實在過分；但以目前的法令規定來說，你只能指責麥當勞沒有道德，而立法機關與政府各單位，是否能立法及有效落實各種相關「反歧視」的法案，尚有一段路要走。

中華民國憲法第7條：
中華民國人民，無分男女、宗教、種族、階級、黨派，在法律上一律平等。

民法第 71 條：
法律行為，違反強制或禁止之規定者，無效。但其規定並不以之為無效者，不在此限。

民法第 72 條：
法律行為，有背於公共秩序或善良風俗者，無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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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_柯宜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