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正步上日本失落十年後塵

歐洲金融市場的氣氛已轉趨樂觀，眼前，希臘退出歐元區的可能性解除，如果西班牙和義大利政府債券的利率可當作參考依據，那麼，債券持有人已不再賭歐元區會解體了，因為，儘管三月份時義大利選舉結果未明，接下來那一週裡，歐洲股市甚至照漲不誤。

三個隱憂
歐洲對啟動成長缺乏作為

投資者顯然相信，歐洲領導人會做到剛剛好讓貨幣聯盟維持下去，但同時，歐洲經濟不可能比照新興市場危機的模式，如浴火鳳凰一般置之死地而後生，相反的，最可能的情況是歐洲會像日本那樣，歷經成長緩慢，甚至零成長的「失落十年」。

「浴火鳳凰奇蹟」的第一個障礙是各國政府仍維持緊縮模式。的確，有些傳言說強化財政的步調將趨緩，事實上，法國已經放寬達成減赤目標的時程。但這跟日本的情況如出一轍，財政大門時開時關，日本消費者知道公共支出增加只是權宜之計，所以他們不會因此改變消費習慣，最終導致政策失效。

歐洲央行也不願意再做任何努力去輔助啟動成長。和1990年代的日本央行一樣，歐洲央行狹義詮釋它所受命的任務，在全球貨幣戰爭當中保持中立。但是由於日本央行、美國聯準會，以及英國央行共同實施貨幣寬鬆政策，因此兌歐元有升值壓力。歐元走強，恰恰對積弱不振的歐洲最沒有幫助。

美國與全球半冷不熱的經濟成長預測更強化這些擔憂。少數國家儘管實施緊縮政策，卻成功突破成長，它們靠的是出口，但隨著2013年全球經濟成長低迷趨勢，此時想要趕上它們將有困難。同樣的，1990年代早期美國經濟大衰退打擊日本出口，也促使日本走上「失落十年」之路。

最後，歐洲的房地產市場與銀行業問題升高了它們朝向日本模式發展的危險。日本銀行大量投資於商業用房地產，因此1980年代日本房地產榮景泡沫破裂時遭到拖累。西班牙銀行與房地產業也有相似的因果關係，至今卻還不承認虧損，值此時刻，歐洲更像是二十年前的日本，在強化金融體系方面的努力非常有限。

因此，現在的歐洲就像當年的日本，「失落十年」已步步到位：銀行積弱不振，造成政府財政疲軟，然後就是導致經濟成長欲振乏力，甚至還進一步削弱銀行業體質。缺乏貨幣與財政政策支持，要掙脫這個惡性循環幾乎不可能。

一個差異
今日歐洲比當年日本更糟

但兩者之間還有一道重要差異。即使在最糟時刻，日本國內的失業率很少超過4％，這是提早退休、社會福利專案、工作分享以及政府施壓大企業等措施的成果；相反的，在歐元區，失業率高達足以讓整個社會陷入災難的12％，而且數字還在上升中，尤其，在西班牙和希臘，失業率將近30％，青年失業率則接近驚人的60％。

這一現象使得今天歐洲社會動盪風險，遠高於二十年前的日本。我們無法預測示威抗議會在何時或是何處發生，但遲早會爆發，不管是以暴力形式，或者是有組織的支持某些截然不同主張的政黨。無論哪一種情況發生，都會讓歐洲政府做得剛好不讓經濟崩潰、卻不從旁輔助啟動成長的A計畫，難以為繼。

唯一的問題就是，不滿的選民會把票投給像葛里洛（編按：Beppe Grillo，義大利喜劇演員，二月底拿下大選四分之一選票）這種無害的喜劇演員，還是很快將被提名、而且更危險的原始法西斯主義者候選人？若是前者，恐將出現經濟混亂、新民粹主義政府與德國總理梅克爾（和歐洲央行）意見不合的後果，可能為下一步製造更多不確定。

如果是後者，新政府的口水戰與政策戰，炮口將不只是對準德國政府和位於法蘭克福的歐洲央行，還有國內的少數族群及移民族群。到了這一步，經濟威脅恐怕只是歐洲最微不足道的擔憂而已。

危機倒數
歐洲領導人不能壓注老招

歐洲領導人需要處理這些危險，如果他們將賭注全壓在現有政策上，面對由民粹主義者所激發的經濟混亂，以及讓少數族群成為代罪羔羊，他們的政權最終將須讓步一段相當長的時間；不然，領導人就得廣納建言，採取平衡、左右開弓的手段，同時改革供給面與支持需求面，以求終結歐洲困境。

無論如何，最嚴峻的政治與社會動亂尚未來臨，這個事實至少意味著，歐洲承擔不起導致日本「失落十年」那種躊躇不前、虎頭蛇尾的窘境。就如經濟學家史坦（Herbert Stein）的歷史名言：「若一件事不能歷久不衰，總有一天，它終將結束。」

小檔案＿艾肯格林Barry Eichengr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