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 你的工作就是去想很多

他描述的畫面在整個晚餐和我回家的路上都不斷浮現在我腦中。在捷運上，我還在想著那個畫面，以及坐在那個桌子旁，度過像那樣的夜晚、在那個年紀、在人生的那個時刻。

他描述的畫面是這樣：

晚餐時間，一個平常的週間晚上。這表示今晚他不用去補習班，在家吃晚餐。

但他有覺得比較好嗎？他坐在餐桌中間。他的哥哥和姐姐都在上大學，所以現在只有他和他的父母。他媽媽坐他左邊，正看著沒有開聲音的電視，他爸則坐在右邊，正在嚼著食物，但看著空處，顯然在想著工作上的問題，看起來不高興，心思沒有在這裡。

年輕男孩頭低垂著，看著他的盤子並安靜的吃飯，沒有說任何一句話，整頓晚餐完全沒有什麼真正的對話。

他不是孤獨一人，但許多方面來說，或許他的確是孤獨一人，整個晚餐裡喧囂的寂靜說著這個殘酷的事實。

回到回家的捷運上，我回想起剛跟他和他爸媽一起吃的晚餐。我們兩家是世交，幾週前他們問我是否可以一起吃個晚餐。由於我們已經分隔好幾年，很少見面，所以我跟他們17歲的小兒子不是很熟。晚餐時，父母講個不停，問我關於大學的情況、研究所的選擇，以及對他們小孩在高中畢業後最好的選擇是什麼。他是否要去補更多習？怎樣才能夠增加他念電機系，以及進入最穩定大公司當工程師的機會？

晚餐的最後，很巧，媽媽去了洗手間，而爸爸去講了一通很長的電話。

我放下我的杯子並看著坐在我左邊的他。

他整晚都沒說一句話，這很諷刺，因為這頓晚餐的重點是在討論他啊，不是嗎？

「到底你自己的感覺是什麼？」

他肩膀一垮，看來很受挫。

「累。 孤獨。 害怕。我跟我爸媽的對話有8成都是『你今天考試考的怎樣？』的變形。我覺得大人，我的老師和爸媽都對於我想要成為怎樣的人沒有興趣或甚至不想聽。大人從來不聽，他們甚至不問我們。他們就是一直重複：別想太多，考好點或是考上好學校。因為我很困惑，所以自信不多，但周圍的鼓勵還是很少。每天就是念書、考試，老師和父母都重複說同樣的事情。每天晚上，當我回家吃晚餐時，情況都一樣。我的哥哥和姐姐不再住家裡，我父親幾乎沒有在晚餐時說話，而我的母親總是重複同樣的問題。這真的感覺很孤單。在那個餐桌上的沉默真的很難受。」

我停了一下，試著想起當我17歲時有的同樣感覺，並努力試著說些什麼聽起來不會太一般毫無意義的陳腔濫調。但在我開口前，他的父母就回來了，在我們道別之前，我沒有機會可以給他一個完整的答案。

然而，他的樣子，或是許多像他一樣的孩子，甚至是當時正值青春期成長的我們自己，沉默的坐在家中餐桌吃晚餐，每個人都痛苦的盯著餐盤並嚼食物，那種無助孤單，不知道人生這個階段什麼時候會結束的畫面，如影隨形跟著我整個晚上。

整個晚上我都努力想著該對他說什麼。

17歲，我仍然記得很清楚。就像是我們全都是生產線上的產品，我們的人生、意見或是個人夢想對大人完全不重要，只靠著考試分數或是學校名字來判斷我們價值。我們擔心自己永遠找不到人生中真正想要做的是什麼，懷疑自己是否重要，想著如果我們死了，或許整個世界根本沒有感覺，一切都像沒事一樣繼續運作。當我們坐在書桌前念書時盯著檯燈，想著那種未知、絕望的感覺......。

你很快會找到某些問題的答案；而有些則會花上你剩下所有的時間持續搜尋。

這就是17歲。

很棒同時也是很悲傷的事情是，一旦過了，你再也不會是17歲了。

深吸一口氣，別去管你父母或是老師那些對你現在情況不會有幫助的評論，去享受包含疑惑、不安以及恐懼感覺的17歲。對於有這些想法和思考感到高興，因為有天這可以讓你變成更完整的成人。

事實上，要小心大人說：「不要想太多。」

我一直認為在教育環境中，一個大人對正在學習成長的人，當他們提出對人生的疑問時，能說的最糟糕的話就是：

「別想太多，當個好學生，去考試，或是去補習......」

這是一個大人能給的最不負責的答案。

當你15、17或甚至22歲時，如果我們是學生，那我們的工作就是去想很多，去學習問對的問題，去質疑為這麼我們周圍的事情是這樣運作，不然我們要如何成長和進步？

遠離那些勸阻你這樣做的大人。因為這表示要不是他們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答案，就是你不夠重要讓他們花時間去仔細解釋，兩者都對你不好。離他們遠點。

去想很多；你應該要為此驕傲。有一天，你會因此成長更多。

慢慢來不用急。

你17歲。如果不是現在，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如果17、19或甚至23歲時不害怕，那要等到何時？

或許我唯一能說的比較令人欣慰的事情是：

撐著。事情會變好。

這也會過去。

只剩下一年多的時間，你的人生終究會掌握在你手中。你最終能夠選擇你所喜歡的並避免你不喜歡的，開始為你的行動和選擇負責。準備好。開始自己做決定想清楚哪些建議你該聽而哪些你該完全忽略。

你快撐過去了，年輕人。撐著。

事情會變好的。

作者簡介_鍾子偉（Jo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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