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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週的一場演講中,德國總理梅克爾對盲目追求「前所未有地緊密」的歐盟表示擔憂,他承認成員國之間日漸增加的不平等性正在產生「不安的感覺,甚至錯誤的憤怒」。他指出,除了經濟危機,還有一場歐洲「政治信心」的危機。
儘管梅克爾斷然表示他仍是堅決的歐洲支持者,但他也強調深刻思考歐洲未來的需要,特別是歐元區的未來。站在進一步一體化的立場,歐洲人猶豫了,「不確定我們是否應該向前跨出新的步伐」。他說,要打消這一猶豫,必須深入思考「更歐洲」的真正含義。
或許梅克爾走的還不夠遠:目前前所未有地緊密的聯盟可能是一場政治婚姻。要讓歐元區更穩定,就需要更重大的財政承諾,但歐盟還沒有做好相應的政治準備。一再地假裝前進,然後又在臨界點退縮,這增加了政治不確定性和經濟脆弱性。
現在或許並不是猶猶豫豫追求更統一的時機,而是重塑歐元區國家當局有效主權的時機。這樣做能夠在短期緩和焦慮,並使歐洲得到重組機會,為未來邁向更一體化的歐洲和更堅挺的歐元做好準備。
在這方面,歐元區領導人必須實施三個基本措施。功能不全的歐洲財政治理制度應該取消;財政責任應該交還給成員國;同時,為了避免過度借貸,應該要求私人債權人自行承擔主權債務的損失。
歐洲的財政問題是顯而易見的。危機前,死腦筋地強調將預算赤字限制在GDP的3%之內導致了這一方針的濫用。德國和法國等領先經濟體公開奚落這一目標,而有的國家則操縱數字掩蓋問題(這是歐元區普遍的現象,不光是希臘)。把經濟成長當作財政萬靈丹的思想,則導致了不切實際的樂觀GDP預期。
危機爆發後,3%赤字目標成了無情的緊縮政策的焦點,歐盟領導人開始強化財政治理,最終形成了不可避免的低效監管和官僚主義。隨著財政指標變得越來越複雜,監控財政行為越來越容易模糊行事。
把財政責任交還給各國當局,儘管會讓受困國的人民承擔財政危機,但當下所受的苦難,卻可能有效遏制未來的過度花費。
國家財政主權能否成功的最後關鍵措施,就是建立與私人債權人的更成熟的關係。歐元區是建立在「無援助」原則上的:如果成員國無法償還債務,債權人必須承受損失。但事實上,債權人選擇無視這一威脅──事實表明他們是正確的──最後還是用官方貸款償付私人債權人。
結果,這些國家把自己推向了持續緊縮、低成長和高債務,同時又切斷了所有讓私人債權人對主權債務人施加財政紀律的未來激勵。除非將這一負擔拋回給私人債權人,否則債務國就無法擺脫債務泥淖。
在美國,各州對其財政管理負責,不需遵守單一的總模式。各州不受聯邦政府監管;換句話說,沒人會幫他們的債務買單。所以,這一制度運轉良好,與歐元區的脆弱成員國相比,危機發生後,美國各州大幅降低了赤字和債務率。
歐洲人將財政責任交還給國家當局,不僅意味著放棄低效率的集中管理財政事務的做法,還能減輕沮喪感和無從掌握全局感,後兩者正是歐元悲觀主義的溫床。
簡言之,退後一步將是重設、反思和策劃邁向更穩定、更一體化歐洲的最佳方案的機會。對於一個能夠運轉的財政聯盟來說——不管這一可能性多麼渺茫——穩固的基礎是至關重要的。
正如梅克爾所解釋的,歐洲人「正在停下來……從知識和情緒兩方面為下一步武裝(自己),下一步要求(他們)踏入未知領域。」
給歐洲人時間和空間去選擇變得「更歐洲」,有助於強化六十多年來作為歐洲一體化基石的核心價值。若是繼續蹣跚向前,則不可避免地會導致孱弱甚至衰亡。
阿肖卡·莫迪(Ashoka Mody)是IMF德國和愛爾蘭任務主管,現為普林斯頓威爾遜公共和國際關係學院國際經濟政策訪問教授。
從諾貝爾經濟獎得主、哈佛、耶魯等知名大學教授到聯合國官員;從中國、新興市場、歐美到中東、阿拉伯世界,全球財經大師開講,深入淺出剖析國際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