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都是紀念日

親愛的楊乃糖：

上週帶妳去買麵包時，妳大聲嚷嚷著要玻璃櫥窗裡的草莓蛋糕，爸比跟妳解釋說蛋糕是有紀念日時才可以吃的。妳似懂非懂的望著我，然後突然唱起：「祝你...祝你生日快樂...」這麼一首妳還唱不完整的歌曲，然後就像交代完畢任務似的，急著要我幫妳拿到那塊蛋糕，我們父女倆就在麵包店裡你來我往的交涉著。

這讓爸比想起二十多年前，大學畢業時的一段記憶。

畢業晚會，理應是由學弟妹們策劃節目的，但我和另二位一樣是畢業班的同學，在晚會活動的幾天前做了一件瘋狂的事。我們帶著全班同學的聯絡簿跑去中央圖書館，因為聯絡簿裡除了電話、地址之外，還有每個人的出生年月日。我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將全班同學出生那天的報紙頭版給影印了下來，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它摺好放在信封裡，準備在系上為畢業班舉辦晚會時送給同學們。

當晚，同樣也是畢業生的我們幾位同學站在禮堂外，照著信封外的註記，一一將看似平凡的禮物送給每位同學。隨著燈光漸暗，學弟妹們準備的活動也即將開始，我的心情也非常緊張，即將一起畢業的同學們是否發現到他們出生的那天是多麼的重要，因為除了國家大事之外，最重要的是--那天你也來到了這個世界。

我依稀聽到報紙被攤開的聲音，以及一些不理解的討論聲；同學們很納悶我為何給大家看這個古老的報紙，當年的頭條新聞不是總統蔣公怎麼了，就是共匪又幹了什麼壞事之類的。但很快的，那個發現報頭上自己出生那天的驚喜聲就這麼渲染了開來。這樣的歡愉與感動，充滿在活動即將開始的昏暗燈光下。

整個送舊晚會，我想......我應該是那個最幸福的人吧！因為我想讓這群跟自己相處了四年的同學們知道，他們是多麼的不凡；這是大學四年間，我最驕傲的一刻。

寶貝，妳已經幾乎將臉貼在蛋糕店的玻璃櫃上了，我想妳一定非常希望擁有這個小小的蛋糕。我蹲了下來對妳說：「一個人一年過一次生日...如何...如何...」，很明顯的，二歲的妳不知道「一年」是多久；也不懂「生日」的意義是什麼？但爸比很希望可以幫妳買這塊蛋糕，所以我試著儘量用妳可以理解的語彙說：「有人今天過生日喔，雖然不知道是那個弟弟、妹妹，但我們一起幫她過生日好嗎！」妳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然後我小小聲的提醒妳，這是我們二個才知道的協議喔，妳開心的用力點著頭！

晚上，在感到莫名其妙的阿公阿嬤家，爸比要求全家人煞有其事的唱著生日快樂歌，妳也超開心的吹熄蠟燭並吃著蛋糕。這一刻，我們父女倆一起為某個美麗的生命祝福著。

之後，妳迷戀上唱生日快樂歌及吹蠟燭了，就連阿公在禮佛時，妳也吵著要跟去幫忙點蠟燭。阿公是疼妳的，所以他也只要求寶貝待會兒不要吵。就在阿公敲著木魚念頌著經文時，妳開始在旁邊唱著妳剛學會的那首「生日快樂」歌，越唱越大聲還帶著舞蹈！一整個完全干擾阿公虔誠的禮佛儀式。

 就在阿公的頌經在一個段落結束時，妳大口一吸，用力的把神明桌上的蠟燭給吹熄了，在眾人的錯愕聲中，妳鼓掌著並大喊一聲「生日快樂」！

力州2011、7、29

作者簡介_楊力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