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光業4月起100％放無薪假！雄獅王文傑、晶華潘思亮「活下去」火線對談

這次是很特別的一次獨家專訪。

特別點不在於，這是台灣飯店業龍頭晶華，與旅行社龍頭雄獅兩位董事長潘思亮與王文傑首度共同受訪。而是，他們想談的共同主題竟是：活下來。

兩家公司，論現金流，要撐過疫情不是問題，但他們卻看到更大的一個警訊：4月，觀光業將陷入100％的無薪假狀態，恐怕會有一半企業撐不到暑假，而一旦失業潮如社區傳染蔓延，接下來，消費信心消失，占台灣6成GDP的服務業就將熄火。

「我站出來，是因為台灣還有機會『經濟超前部署』，經濟不好，自己好是沒有用的，你看台灣現在自己好，全世界都塌下來，你覺得我們會怎麽樣？⋯⋯你把整個台灣封鎖，能活多久？跑多久？所以我們現在站出來，不是因為我們自己。」潘思亮激動的說。

透過他們的論述，您將看到經濟第一線的危急狀態。以下是專訪摘要。

《商業周刊》問（以下簡稱問）：現在實際營業狀況到底如何？

王文傑答（以下簡稱王）：我們所有的員工都坐在那裡沒事幹，因為交易全熄火。

潘思亮答（以下簡稱潘）：我們住房率是減8成，能自救的都做了。

問：雄獅剛（3/20）宣布董事不領酬勞，高階主管主動減半薪，你們也做了？

潘：我們已經減薪了，主管減3成。我2月開始就沒有再支薪水了，我們所有的事假、年假，想盡辦法的假都放了。在這裡我要說，很感動的其實（是）我們所有的減薪、事假、留職停薪，都是他們（員工）自動提出來的，我真的很感謝晶華的主管。

現在留職停薪的比率，已經有1％。

我本來是要堅持保住主管跟所有員工的收入，但，我還是不得不低頭。

上個禮拜為止，基本上大家感覺ok，反正兩、三個月就好了。

但，很明顯的，現在是需求斷鏈，經濟病毒已默默的出現重症確診。重症，就是觀光業，全世界都一樣。

現在，如果不立刻圍堵經濟病毒，出現社區感染，接下來就是餐飲、零售，然後影響各行各業所有的消費信心。

同業一半可能挺不到夏天⋯
故宮晶華，4月恐怕就要關閉了！

問：你的傳染邏輯是什麽？

潘：失業潮。

這些飯店、這些旅行社不救的話，二十幾萬人，我不是說二十幾萬人會失業，但，其實有些企業已經倒閉。現在，大家都在把今年的年假、事假休完，4月1日開始，就是百分之百的企業都會無薪假，我現在講的是重症觀光業，2、3月是「內出血」，4月開始是「吐血」出來。

大部分的觀光企業，有可能一半挺不到夏天，我們故宮晶華，4月1日恐怕就要關閉。（仍在協調中）

人失業了，消費信心消失，這會傳染到其他產業。20萬、30萬的從業人員，這30萬不少啊！你不圍堵，接下來就是其他的內需產業，所以4月一定要圍堵起來！(邊講邊激動敲桌子)

另外，金融海嘯的時候，重災區是金融業，但大家得理解，比起金融業的人，當時是Top Down（由上而下）的影響經濟，這次可能是Bottom up（由下而上），因為服務業需要的人力多，但收入比較是金字塔的底端，他們的生計會更困難。

問：這個說法不會太悲觀？

王：我們現在還有權利做樂觀的預估嗎？你這時候不針對最悲觀的狀況，一次下手？超前部署未必贏，不超前部署，就看現在的世界（的慘況）。

潘：為什麽台灣防疫成功？因為你超前部署，下重手去預防社區感染，經濟防疫也該一樣，不能等到問題（失業率）發生了，再去解決。

當然，企業也要自己先自救。

王：我們昨日（3/20）開董事會。董事會的董事率先站出來承擔，不領酬勞，高階主管減半薪，我就出來說好，我是沒有薪水的，我就是靠酬勞過日子。

當董事長，要保的人很多，有股東、有顧客、有員工。股東權益你怎麽保？股利要發，高階主管砍薪，就是保員工，服務業保員工，就是保客戶。

昨天我睡了7個半小時耶，兩個月來最好的一覺，因為我看到全熄火了，接受這個事實，把海外所有（員工）叫回來，做出了這個重要決定。

台灣人還活在假象中，
沒意識到經濟已經要入加護病房了！

問：兩位都是各領域的龍頭，這次跳出來為了什麼？

王：我們需要「經濟的陳時中」！

現在的狀況，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加1929年的經濟大蕭條，完全不用拿SARS比了。

醫療體系的管制相對單純，一個陳時中可以站在第一線，但請問我們「經濟的陳時中」在哪，動不動就是（把紓困案）進入到政府官員的預算，用法條來一一審核，插管都來不及了，然後我們（還）在找繃帶，我們需要統合。

我了解官員有政府體制，但現在是戰爭！

美國多強，但美國現在的娛樂產業全熄火，教育產業全熄火，這麼多產業若停半年，你看會如何？我們需要陳時中，也需要戰時的邱吉爾。

潘：經濟病毒致死率是用失業率來算的。美國的財政部長預估這次美國致死率，經濟病毒致死率是20％（編按：指失業率兩成）。

現在，政府的資源要及時的拿出來。好的話，可以避免經濟病毒的社區感染，台灣因為（病毒）防禦做得好，我們還有時間，但現在是臨界點，3月底前一定要做下來，因為（無薪假）4月就要發生了。

問：政府已經拿出紓困金600億，還不夠嗎？

潘：600億像是感冒藥，問題是，你一個在加護病房插管的，感冒藥是沒有用的。

政府也知道，時間的緊迫性，所以才會有加碼100億，不過，如果從現在世界的這種紓困幫助方案，100億應該是用美元，不是（新）台幣。

新加坡比我們小。2月底就開始針對經濟病毒拿出40億美元，它不是只有救觀光服務業，但它知道它（觀光失業率）要擴散，還是以觀光服務業為主。

你看全世界政府提出來的（紓困）數字，歐洲已經是接近它GDP的十幾％了，因為台灣武漢病毒防禦做得好，買了時間，所以現在大家還生活在一種假象裡面，但，我們的經濟病毒並沒有超前部署。沒有！

就因為台灣武漢病毒超前部署做得太好了，我們還活在香格里拉裡面。

現在，盡快把觀光業隔離管理
我們才有機會明年復甦

問：所以你是主張，紓困金額要更多？

潘：要對症下藥，就是三金，薪金、稅金、租金。

薪資，大概就占支出的1/3，今天如果一家企業營業額減半，你就是補貼1/3的一半。每人上限1萬8做薪資補貼，3個月，就跟英國一樣（編按：英國補貼企業員工8成薪，上限約新台幣9萬元）。

第二點，稅金。我們5月馬上面臨要繳營所稅，整個產業要付幾十億的營所稅，我建議2019年營所稅緩繳一年，房屋地價稅與土地稅金免繳，SARS那種重感冒都已經減半了，油電至少也要補助。

第三個是飯店特有，也是最難處理的，租金。我們25％到30％營業額是要付房租的，這就是為什麼亞都跟六福要收起來的關鍵。兩個方法，一個是跟薪資一樣政府補貼，但這是光給房東賺，第二，政府公權力要突破很多法則，舉例，房東有很多是法人，放寬比如說壽險的投報規定，如果減租，房東可以去抵他們的房地稅。

王：我才主張，現在應該更有效的出手。

問：台灣這麼多產業，為何要先救觀光業，不會有公平的疑慮嗎？
潘：海嘯要來，我們（觀光業）就是第一線。

大家口袋變少，你還會去消費嗎？你還要去買新的iPhone嗎？你還會去餐廳吃飯嗎？買房子根本不可能。到那個時候，會不會影響製造業跟進出口業？

Right。現在我可能只有（被）打到這裡（比著手腕），你不止血，其他的器官就是各行各業。

台灣如果可以（把災害）控制在觀光業，明年（經濟）就可以起來，若任何國家可以控制（第2季）GDP個位數的衰退，應該一、兩年就可以恢復。但如果像伊朗、義大利這樣子的話，GDP衰退是第2季會超過十幾％的，那就已經是1929（經濟大蕭條）的狀況了。

Timing is everything（重複3次）。

問：這陣子，你們感覺最壞的消息是什麼？
王：疫情無限度擴展，而不知道底部在哪裡。
潘：連美國醫生都沒有口罩。

問：兩位想跟台灣人說的一句話是？
王：calm down（冷靜）。照規矩來。
潘：台灣防疫做得非常好，我們還是有機會可以度過難關！

（欲知兩家產業龍頭目前的轉型計畫，為何潘思亮會在採訪時紅了眼眶，台灣在大鎖國時代該怎麼應變？5萬字精彩對談濃縮精華，更多內容請見1689期《商業周刊》）

責任編輯：林思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