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成功男人外遇是天性？

我已經有一年半沒回洛杉磯了。我在2011年春天被調去上海前曾在這裡住過一年，所以當我開著租來的車繞經舊公寓、對街的購物中心和舊辦公室時，我很高興我依然不需地圖就可找到每個地點。

我的計畫是在洛杉磯停留三晚，然後前往德州和路易斯安那州探訪家人。我先在洛杉磯約了我離開後就再沒見過的老同事和同學，那是一種很奇妙的超現實感，好像我們離家兩、 三年之後又回來，然後就很多地方來說，事情都沒有改變，一切正如同我們離開時一樣。然而，在我們坐下來見見老朋友，說說近況，然後一起拍照後，慢慢你會發現，事情還是有改變。我們有些人變老了，有些人不再跟本來和我們一同開車去玩的人交往了，有些人現在則很困惑人生的下一步會是什麼。

這些是當我週一晚上一個人坐在一間餐廳時流經我腦中的思緒。我有個大客戶聽說我要來洛杉磯，堅持要跟我吃頓晚餐。「找你的朋友一起來啊，」他在電話上開心地說，「讓我們在好萊塢附近一間牛排館的吧台碰面吧。」

和這個客戶碰面一直是讓我大開眼界的經驗。他出生在台灣，但多數時間住在美國，一畢業就白手起家，事業非常成功。他現在是電子領域中非常成功的企業家，年紀大約40歲，依然表現的好像還在念大學，總是精力充沛，穿著A&F的貼身襯衫，對我大聲說著笑話然後要跟我擊掌。就像從未離開過學校，總是想要跟年輕人混在一起。已婚，有孩子，但是他仍然喜歡酒吧和夜店。

我聽說過這個著名的牛排館，但從來沒有進去過。我穿著牛仔褲、靴子和老皮夾克，還在調整時差中，我想我大概看起來像是一個學生。走進餐廳我才意識到我穿著不太得體，整個餐廳都滿了，還有一條人龍排在外面。裡面99％是白人，大多四五十歲上下，都是穿著西裝的商務人士，這是一個非常「成人」的地方。

突然，有人輕輕碰了下我的背。

我轉過身，看見一個金髮的白人，身形高挑像是一個模特兒，大約20歲左右，穿著非常正式的晚禮服。

「Joey？」她問，我猜想應該是操著英國口音。

我覺得很訝異，猶豫了2秒鐘。我的客戶應該還有10分鐘才會到，我的朋友大概還要20分鐘。

「我的名字是XXX，我是XXX的女朋友。」她笑了，同時坐在我身旁一個座位。

我客戶的女友？哇，他甚至沒有想要隱藏。

我問她，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你的工作是什麼？

「喔，我現在是一位模特兒，但想要當一位演員。我在一個酒吧認識他......」她邊說，帶著一絲略微尷尬的笑容。

幾分鐘後，他到了，拍了我背一下，然後回頭親了他女友一下。我們在一張桌子坐下，幾分鐘後，我的朋友們到了。

終於，當晚餐進行到一半，有片刻我的朋友們和我客戶女友去洗手間。我轉身面對我的客戶說：

「Dude, seriously？」

他對我微笑，好像他活在大學時的夢想中。他用中文說：

「兄弟，讓我告訴你人生和永遠保持年輕的秘密：

車快，酒老，妹小。」

「那你老婆對你這套人生哲學有什麼看法呢？」

「她知道不要問太多，不要去擔心，只要我沒有真正投感情進去。」

「所以，你的妻子發現過嗎？」

「有，幾年前。那時我和一個凱渥的模特兒約會，而我愛上她了。我老婆在看我的手機時意外發現了。她吵了起來，而那是我唯一一次認真考慮過離婚。」

他嘆了口氣，微笑著，像一個叔叔在跟他的侄子說話。

「孩子啊，別那麼天真。在經過20年的婚姻之後，你認為這是什麼？你的妻子更像是家人，而不再是情人。沒有激情、沒有火花，所以你需要從別的地方尋找。當我老婆第一次發現並和我對質時，我說，好，我們有兩種處理方式。美式或是中式。在美國社會中最重要的是什麼？誠實。如果你愛上另外一個女人，沒問題，不丟臉，承認，和你老婆離婚，然後娶這個年輕女孩。許多政客或是商人都這樣做，看看川普。但因為你是誠實且對此公平的，付老婆高額的贍養費，每個人最終都會原諒你，然後說你很誠實，沒有做錯什麼事。

那什麼是中式？或許你有四個情婦，你和其中一個在一起時被抓到了，你就上上電視新聞，控制不住的流淚，然後對世界吶喊說你很抱歉，你一直愛著你的老婆，你不會再這樣做了。在這之後，回去找另外三個情婦。

但在中國文化中，你永遠不能和你老婆離婚，她是站在你這邊，幫助你，當你事業剛起步時支援你的人。離婚是殘忍且忘恩負義的。只要你不離婚，掉些眼淚，每個人最終都會鼓掌，會原諒你，因為你最終選擇『保住家庭」。

你告訴我，哪種方式更殘忍？哪種方式更虛偽？哪種是比較好的方式？我的老婆，住過美國和台灣，最終選擇了中式的方法，所以我們現在依然很好。所以現在我還是提供她很好的生活。她能去哪？一個離婚的45歲媽媽？」

我搖頭對這個故事笑了笑，我的朋友們回來了。

「在我這個年齡，當我們還在尋找某些想要相信的事情時，你不應該告訴我這個故事。這是個人選擇。不一定總是要這樣的。」

他笑了。

「全都是這樣的，這只是人類的本性。你知道台灣有多少政客、名人、很成功的商人，在媒體上有著完美居家男人形象，其實私底下也是這樣？我認識很多，都一樣的。我知道，你還年輕，在你這年紀還很有理想，你想要證明我錯了，但相信我。10年後我們再來聊聊，看看會變怎樣。」

後來，我們走出了餐廳，排隊等著拿我們的車。英國女孩的車第一個來，全新奧迪，沒有車牌，顯然是剛買的。我不用猜就知道是我的客戶買給她。幾秒鐘後，我聽見一個響亮的引擎聲。

「喔，那是我的車。」他帶著一個孩子氣的笑容說。

迎面來了一輛藍寶堅尼，在洛杉磯的滿月下光滑閃亮。

我站在那，在加州的冬天，看著他們兩人開車離去，在寒風中拉上我的夾克拉鍊，想著我剛剛看到和聽到的事情。

我一直認為我工作最有趣的事情之一，是我常常有機會可以遇見以及和比我大上10、20甚至30歲的人互動，看看在他們那時候人生會是如何。

我們全都想像著商場生活迷人的一面。但同時，我們常常讀到黑暗面，為了成功，在政治或商場上會引出來的人性。當我們追逐夢想生活，遇到這些灰色道德地帶時，你會怎麼反應？當你在不斷調整關於對與錯的信念後，你還會和本來一樣嗎？你還能維持本來的自我和快樂嗎？假設在越來越多這種對話後，你會變得越來越厭倦和失去信念嗎？

我看了最後一眼，看著他們車尾燈消失在大街上。

我希望，如果10年後我跟他再聊一次時，我能證明他錯了。我仍然願意相信。

希望10年後我們都能證明他是錯的。

作者簡介_鍾子偉（Jo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