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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導演的故事本:楊雅喆的創作歷程

職場 | 心靈成長

穿越

撰文者:楊雅喆
導演的故事本 2013.01.10

辦公室的秘書、經理們熱烈的討論著「穿越劇」,為了跟上資訊他估狗了「穿越」二字,這才懂了其實換湯不換藥,也就是以前的「回到未來」、「似曾相識」之類的戲碼,用這樣的幻想逃避現實顯然是意志薄弱的輸家。

因為覺得十分無聊旋即放棄了這個談資,而且他也不必像以前一樣故意製造一些和屬下的共同話題了,因為過不了多久,他就得解職離開這待了大半歲月的公司。然而,他沒有意識到的是:覺得什麼事情都沒有什麼、太陽底下什麼都不新鮮就是老人的象徵。

以前的他,說話感覺十分有衝勁:講話速度快,隨時嘴角上揚,或者內容裡多少有一兩個笑梗。但自從接了總經理之後,不知不覺的講話速度變慢了,因為每句話都是一道令箭,得要小心使用,同時又要提醒自己不對部屬傳達細節作法、只給大方向。有時餐廳服務生掉了東西,他也學會忍住不再急忙的幫忙撿起,而是從容被服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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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底層爬上來原本矢志將員工視作「同事」的他,悄悄的改變了。

改變,始自於迷上騎馬這件事。

公司有固定公關費用讓高階經理人和客戶打小白球、上酒家,不過他對於集體的社交活動向來興趣缺缺。某個角度來說,他富有實驗精神:經過實證,不打小白球並不會影響業績,集體早起出門應酬或許是許多男人逃避婚姻生活的共同藉口。

他喜歡一個人思考經營管理的哲學,騎馬是個相當好的選擇:從第一次跨上馬感受每個步伐傳來的震動、到逐漸小快步時放鬆每一節背脊跟上馬兒的律動,到終於與馬融為一體可以在山林間獨自馳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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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疑惑首次在速度感中得到解答:原來馬術裡面的控制和對待員工是一樣的,如何精準的傳達方向指令、如何揮鞭提高效率以及如何像操縱韁繩般自如調控整個公司的律動,其實都只在認定自己身份的一念之間。

因此當所有人對於富商以動物園來比喻公司員工管理哲學而遭到撻伐時、當企業老闆喊出再吵連XX K都沒有時,他的內心其實是默默的贊同的。

一旦爬到了社會的某個階層,視野必然不同。我們必須承認揮鞭、夾鐙是控制馬兒的必要方法,無關乎道德、慈悲與否。

「必須讓馬知道誰在上面,誰是老大。」馬術教練教他的第一課。

他覺得自己從一介小卒爬上總經理的位置是命運的安排,算是躍過了輪迴的轉動:曾經在旅遊時聽過導遊解釋嚴明的印度種姓制度多麼牢不可破,看著恆河邊浮動的屍體、露天為家的兒童,忽然覺得自己登上天堂是多麼的不易。因此,他想要培養女兒抬頭挺胸、高人一等的氣質,於是帶她去騎馬。

不過,幾次下來,女兒始終興趣缺缺,因為揮舞馬鞭讓她覺得於心不忍;他遂趁機向女兒解釋了他心中所理解的世界邏輯,即便不把其他社會中相對低階的人視為動物,也得承認這世界運行不滅的道理:這社會之所以安定穩固是因為食物鏈的階級。若每個人都瞭解自己的位置,那麼也就安然自得、做好螺絲釘過一生,或者像自己一樣,放手一搏決定奮發向上得到擺脫階級的力量。

女兒還是放棄騎馬,決定養貓。

他說即便是養貓也不是萬物皆平等,總有主人、寵物的上下角色之別。

女兒回他世界沒那麼冷酷,因為至少她和貓之間有愛存在。

這話的確讓他震動了一下,這字眼他好久沒有想過。但世界不是靠愛支撐的,在商場上廝殺,尊卑才是食物鏈的恆常。

讀社會學的女兒反駁他若愛無用,女人的地位就不會像現在一樣,可以投票、受教育,而還是在他所說的種姓社會裡無法翻身輪迴。

他無法反駁但也不想用「年輕人不懂」這樣倚老賣老的話丟還給她;前幾年自從老董過世後,雖然公司業績仍然穩定,但「不爭氣」的少東卻已經動作頻頻,私下想要將公司轉手賣人。

將要接手的人是怎樣的牛鬼蛇神,他十分的清楚:根本對產業沒有興趣,覬覦的恐怕是公司廠房的土地,可預測的是,當他們接手不久後公司會被掏空,然後惡性倒閉,左手再賣給右手換個公司名稱,幾十年的年資就一筆勾消,運氣好老闆給個一半的退休金,勞工便要伏地感謝德政,有時老闆更狠的甚至連員工的勞健保、退休金都搞到灰飛煙滅,這樣的悲劇最後只會佔社會版面裡的一小角,換來早餐店裡看報人幾秒鐘後迅速被遺忘的廉價嘆息。

這是社會運轉的常態:畢竟去競爭3C零件那一丁點苦哈哈的毛利,不如炒房、炒地皮的報酬率來的高。當半年前,少東夜宴賓客裡赫然出現那惡名昭彰的牽皮條立委時,他就知道大勢已去只求自保。

然而自保是不夠的,在這場金權土地遊戲裡,若有人知曉其中的奧義,必然被拉攏作為同謀共犯,否則必為敵人。

他小心翼翼想繞過地雷,想要全身而退、不參與他們的陰謀,但仍然走向被逼宮解職的命運:並竟這是別人的家業,投入生死賭注和員工博感情未免也太矯情,而少東對他的態度,若落實在食物鏈理論裡,自己頂多是個聽命於事跑腿的牧羊犬罷了。

想到奮鬥了半生卻仍是隻狗,挫敗感油然而生;眼看著自己管理的千百隻羊,瞬間就要被逐出牧場之外,只因主人覺得炒作牧場的土地利益更為划算…權力鬥爭讓他心煩,人在江湖怎麼樣都無法脫出,十幾年前就是這樣一路廝殺才有今天的位置,當時的哥兒們後來若非離開公司,便是被發配邊疆。想到用「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樣的話安慰自己,也就稍稍從食物鏈的挫敗感解脫。

於是,最近騎馬的頻率越來越高,在馬背上讓俗事風景從耳邊流過,省得煩心。

冬日陰雨綿綿,他仍執意騎著鍾愛的座騎「麻吉」往習慣的山林路途走去,越過一座小山到海邊。全程近一小時的路途,最高潮在看到海的那一刻,總是讓他腎上腺素飆升,彷彿可以感覺到年輕時候想征服全世界的慾望。

雖然草徑泥濘但他仍夾緊馬鐙快步騎上小山頂,他看著不尋常的大顆冬雨一大片落入海中,卻沒有半點波浪聲響,只是放空。

秘書傳來訊息,手機在口袋裡震動幾回。雖然他知道自己已經被架空成為少東玩弄公司的橡皮圖章,但仍不習慣昔日帶兵馳騁沙場的將軍頭銜,一下子就貶成行政文書老兵。

近來股民們追捧數字一路攀升,報上不斷放出利多的消息,他看的膽戰心驚,只有通曉內情的人才會感覺到這是不正常的跡象。

打開手機,才知道來電者是以前年輕時同事的學長,他倆曾經和一群小主管一起聯手搞倒了胡作非為的廠長,不過學長因為是主謀,鬥爭過後只能留在廠裡連個半大不小的官都沒升上,自己卻一路平步青雲跳上總公司的特快列車。

那時,那學長只說了一句:「都算到我頭上來就好」。表面沒有秋後算帳,那時的副總還是惡狠狠的整頓了廠區一番,受不了的全走了,那兄弟硬脾氣卻和資方槓上了成了工會的頭頭。

這麼多年,兩人漸行漸遠,他當上總經理後,員工大會、股東會總還是相見,只是已經公事公辦:一個扮演代表資方的馬前卒,一個數十年如一日的放砲控訴。也有些私下磋商的機會,但工會代表和總經理怎麼樣也無法回到當年的感覺,因為勾肩搭背會弄皺西裝。

兄弟的來電,顯然是聽說了併購的風聲,需要昔日戰友的證實。但他就是無法接起那通電話,任手機震動著。

背叛的感覺從背後如藤蔓般抓住後腦杓,意氣風發的感覺再也回不來,只能揮鞭讓馬兒快步奔跑前進。

他這才想起了在下坡快步奔跑是犯了馬術裡的大忌:腦袋雜訊一閃,當場他和「麻吉」便滑倒跌到一旁草叢去。

因為長期運動之故,他靈巧的讓自己滾過一圈,僅僅感覺到腳踝一緊,趕緊站起。慘的是「麻吉」,顯然是踏到哪塊鬆動的石頭,前腿一拐就這樣跌進泥濘水窪。

「麻吉」喘著粗口大氣,拼命想要爬起,但總是徒勞的濺起大片泥水,他不知道哪裡來念頭,顧不得可能會被掙扎的馬匹踢傷,拉著韁繩、推著馬鞍,就是要將「麻吉」帶起。

最後一次和地心引力搏鬥,「麻吉」半身躺在泥水中氣喘吁吁,人和馬都累了。他輕輕的撫摸著馬的鼻子,靠在「麻吉」的臉上,嘴裡不知道怎麼的冒出了一句:「兄弟,你要站起來啊!」

「麻吉」像是聽懂了他的話,找到了平衡的方式,嘶嚎一躍而起。

說是鍾愛的座騎,怎麼說其實是別人馬場的財產,自己僅是常常付錢騎馬的過客,臉色鐵青的老闆沒有打壞感情,只要了不高的賠償數字。自己在支票上加了十萬,略表對「麻吉」摔倒的歉意。

直到一週後,他終於回復正常姿勢走路,這才發現那十萬對於生命來說也太廉價:馬場主人迅速的讓「麻吉」安樂死,一匹瘸腿的馬是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

聽到消息他表現的很淡然,領了另外一匹馬出去。一樣的山路比平常多花了半小時,一樣的下雨天,他停在山頂看著海。

接下來發生的事,他都沒有告訴任何人:在大雨中他嚎啕大哭了半小時。

而雨一直落在海裡,卻沒有聲音。

幾天以來,他睡的極差,冬日的凌晨陰光還沒透過窗就已警醒,他坐在床邊機械化的點起根煙,腦袋介於夢醒和現實之間,許久才突然感覺到背後的注視:女兒養的小貓不知何時出現在門邊。

穿越的魔力時刻就在這時候發生:他透過小貓的眼睛看見自己煙霧裊裊的背影。而自己的背影原來是如此的熟悉,就像小時候看見失眠的父親是一模一樣的。

那時他還是個孩子,不懂的世間運轉的奧義,只是像小貓一樣靜靜張著亮亮的眼睛看著父親如神蹟一樣逆光的身影。

半晌父親轉頭看著他笑笑的要他上前,一把將他抱起上肩頭,夜裡半夢半醒的時刻他瞇起了眼睛,感覺到父親每塊肌肉的律動傳到自己身上,合而為一,他來回走動的頻率像馬蹄踏地。

在這魔幻穿越的時刻,他既是凝視背影的小貓,也是那個被俗事塞滿腦袋的父親,同時是承載家庭幸福、任勞任怨的那匹馬,也是在馬背上奔騰、童年的自己。

那次他在父親的肩頭上張開雙臂,像是飛高高的老鷹,幻想自己看見了地面上牧場裡大片的羊群;而其實自己也曾是低頭吃草安逸的一頭羊,他非常知道那嚼食的綠草只夠一時裹腹的窘迫,某次抬頭抱怨悟出了食物鏈的道理,於是狂奔跳出柵欄、一路脫了羊皮變身以為成了騎在馬背上睥睨一切的牧羊人,到最後卻發現自己只是一條狗。

原來食物鏈裡怎麼變身也是自欺欺人的理論,沒有動物和人類的差別,只有要不要縱身一躍和少東、買家一同成為牛鬼蛇神的道理。

他回頭用父親的眼神那樣看著小貓,呼嚕嚕的小貓走來躺在他的懷裡,幸福的像個小孩。

飛天盾地穿越的時刻多長多久不知道,也許過了大半時刻、也許只需一瞬間天地就醒;他作了決定,想要活的像個人樣,他想要秘密地打個電話給昔日兄弟,談一談這世界是什麼道理。(完)

作者簡介_楊雅喆

囧男孩導演,自稱文未如其名的編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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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存在的影子,素描讓他們有生命。 那些已逝過往,素描讓他們復活。 這是我的每週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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