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紅夫妻聘人不給薪惹議！從話題貼文，解析台灣「攝影專業」為何不受重視？

近期知名網紅「雖然媽媽說我不可以嫁去日本。」（以下簡稱「茂木太太」）發布徵人訊息。

茂木太太以嫁給日本人的心路歷程為賣點，不僅成為擁有37萬粉絲的網路作家，故事還被日本導演拍為電影，由台灣女演員簡嫚書飾演茂木太太一角。如今徵人文一出，卻是滿堂皆驚：一位靠著「文字」這種無形資產而名利雙收的人，做出了踐踏藝術專業之事，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我從大學時代開始，商業攝影一直是我的重要收入來源之一，因此看多了台灣攝影市場的人情冷暖，以及許多人對攝影專業的蔑視態度。本文想藉此議題，帶大家一起瞭解攝影產業鏈，探討攝影為何在台灣如此不受重視。

台灣沒有「攝影系」，難以量化專業素質

台灣人普遍有個眾所皆知的習慣：用學歷來評斷專業的價值。我們都知道這個習慣非常要不得，但卻仍在社會中處處可見：看醫生請律師收費天經地義，修摩托車收個工錢卻哀哀叫；拿個藍帶認證歸國，能不問味道好壞直接收高價，數十年老店的滷肉飯漲個5塊錢就憤怒不已。

不知是什麼原因，養成了許多人不願意花時間究其根本，而只想用學歷、認證、得獎與否等可量化的資訊來評價一個人、一件事，或是一項專業。然而台灣藝術相關系所一大堆，亦不乏影視相關科系，偏偏就是攝影這個深入我們生活每一個角落的專業，在台灣完全找不到一個大專院校為其開設專業系所，甚至連「新聞攝影」這種在國外可以自成一系的專業，在台灣大學新聞研究所中，也只是一個「一學期選修課程」。連學術專業都不受重視，又如何期待人們能將其視為真正的專業項目？

在國外，攝影從學術、就業到藝術市場都有完整體系

但攝影真的不受重視嗎？美國長年排名前3的耶魯大學，早在 1902 年就成立了攝影專業碩士學位（MFA），位於耶魯大學教育學院之下。其他諸如加州大學、羅德島藝術學院等知名大專院校，也都設有專門的攝影相關學位；而中國，也是有出了許多名人的北京電影學院、中國八大美術學院之一的魯迅學院，以及眾多大專院校中，都設有專門的攝影相關系所，其中北京電影學院更是將攝影獨立為單一學院，擁有較諸系所更高校內地位。

攝影專科在國外有超過百年歷史，畢業後的出路與收入相對更高更廣。以台灣幾乎被殺價到見骨的婚攝來說，根據美國婚禮資訊網站的統計資訊，婚禮攝影的消費支出落在1千多到3千美元之間，換算台幣大約3萬多到10萬元不等，婚攝單場收入平均為2000美元，大約台幣6萬元左右。這樣的數字，就算用台灣與美國的收入水準進行換算，美國的婚攝收入仍舊遠超過台灣水平。

除了常見的婚攝之外，國外大型通訊社、雜誌社通常也配備擁有攝影專科學位的專職攝影師，專職「攝影」工作；在商業攝影，甚至藝術攝影上，擁有非常成熟的僱傭、交易市場體系，不僅有大量的攝影素材販售平台，甚至還有專門針對藝術攝影而生的拍賣機制，一張「大圖輸出」的攝影作品，甚至可賣到千萬美元的驚人價位。藉著成熟的產學體系，在國外學好攝影，其實就跟在台灣成為「三師（醫師、律師、會計師）」一樣，都是需要長時間學習、累積經驗，最後都有機會賺大錢並受人景仰。 藝術專業不值錢，「按個快門而已」也要收錢？

雖說國外的月亮未必比較圓，但在為專業付費這件事上，台灣市場仍有很長的路要走。還記得先前去歐洲、美國時，在電器賣場看到那幾乎與電器本身同價位的安裝費用，讓我為此驚嘆不已。如今卻看到有人企圖用「跟我們一起出國玩」幌子，來招募隨身攝影師兼工作助理兼褓母，實在讓人感嘆世風日下。

但我們都知道此事並非一日之寒，相信各位手上有台單眼相機的朋友，想必都曾經歷過被親朋好友要求幫忙拍照的請託，且往往還要附帶一句「來幫忙拍一下而已，很簡單啦」，甚至是「買那麼好的相機，拍得也沒比較好看」的揶揄。此外，許多人對於學藝術這件事抱持「以後肯定餓死」之類的心態，甚至認為學藝術就是不務正業等，這些認知，也都造就台灣不尊重藝術專業的詭異環境。

阿貓阿狗太多，台灣攝影市場早已被玩爛

我們總說台灣如何如何不好，但實情真是如此嗎？其實不然。先前我曾撰寫一篇關於中正紀念堂設計案的文章，裡面就提及過去台灣連比稿都要付費的事。

但台灣市場究竟是怎麼被玩爛的呢？其實台灣攝影市場的黑暗，以及數位時代人手一機人人皆是「攝影師」的現況，也是造就今日惡果的主因。

以前面說過婚攝為例，或許台灣真的有非常良善市場環境，但隨著市場競爭激烈，商家不得不殺價競爭之後，開始出現為求賺錢罔顧品質，甚至後期惡意加價的惡質商家。惡性循環之下，品質與收費越來越不成比例，又如何讓人相信專業就該付費呢？ 再爛的工作都有人做，養成台灣慣老闆習性

此外，除了消費者不尊重專業之外，事實上，台灣也普遍存在連從業者自己都不尊重專業的扭曲現象。在各種發案平台上，往往能看到開出神奇低價而被罵翻的貼文，最後都還是能徵到人的情況。在這種工作待遇再怎麼爛，都有人願意屈就的市場，又怎能完全錯怪給那些貪心的慣老闆呢？

反正我也不那麼在意品質，而我開的爛價格也有人願意來接案，你情我願之下，若非政府有最低工資的法條規定，我想說不定連1個小時50元的工作都會有人願意接。事實上，在這次茂木太太貼文的數千則留言中，就可看到有不少人願意，甚至期待希望得到這份工作，還特地標註朋友要他來應徵；另外，也有人認為茂木太太的工作內容與開出的條件並無不妥，還罵其他網友多管閒事。

免費勞工＋免費宣傳，名利雙收貪婪無罪

最後，不管這次茂木太太是否能徵得到人，她也在半年多沒發文後，用這篇貼文取得多數人關注，在12小時內被分享了上千次，獲得台灣一線新聞媒體的報導與關注。

依照人們健忘的普遍習性，只要茂木太太能乘勝追擊繼續讓人成為話題焦點，最後大家只會記得茂木太太最後希望行銷的重點。在過去我撰寫味全行銷分析也提過，只要能快速抓著世人目光，並配合恰當行銷策略，負面行銷未嘗不是良好的行銷手法。

在8月3日的最新貼文中，茂木太太表示她已經徵到了人，解釋自己並沒有要求專業攝影師，只是想徵求一位與自己家同遊，並且「只要會按快門就好」的人，並為自己錯用「攝影師」詞彙造成不良觀感道歉。在該篇貼文中的留言也可看到為茂木太太說話的群眾，再次呼應先前在味全行銷分析文章所說的，只要行銷能打出知名度來，在行銷活動當下是不是有負面說法其實未必重要：因為只要名氣有了，正負觀點的人往往都是五五波，因此只要取悅喜歡的人就好，至於那些不喜歡自己的，讓他們成為行銷的墊腳石即可。

至於茂木太太最開始想徵求的「攝影師」，以及最後解釋的「只是個跟我們一起玩，會按快門就好」的人，兩者是否前後不一，或都是茂木太太內心真正所想？我想這就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了，畢竟僱傭關係本來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們除了在旁邊說人家踐踏專業之外，又能對被忽視的專業攝影市場有什麼實質作為呢？我想，也就只能從我們自己做起，在真正需要這些專業的時候，不要也做出一樣的事來吧？

責任編輯：葛林
核稿編輯：黃雅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