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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巨人裡,亞馬遜出貨中心長久以來一直以美國的血汗工廠為人詬病,而且早就不是新聞 – 比方賓州的一個出貨中心,在攝氏40度的炎夏寧可僱用救護車在場外待命,也不願意安裝冷氣,因為這樣比較划算。這是幾年前一個亞馬遜在乎成本超過人性的例子。
臉書也有血汗工廠
但上禮拜著名的科技媒體《The Verge》揭發臉書在美國也有數座血汗工廠。不同的是他們除了肉體,還付出了嚴重的精神血汗。這些人的工作是臉書的「內容檢視員」。這個工作在字面上聽起來並沒有那麼糟。很多應徵的社會新鮮人到上班以後才知道,自己的工作是每天必須至少檢視400份AI撿選出來的不當內容– 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真實的血腥暴力影片。
基本上他們只是把一些慘不忍睹或污穢不堪的不當畫面先過濾掉,以免流入臉書的官方版面。如果我們能夠放心地在臉書上觀看別人分享的短片,那是因為這些人先做了人肉盾牌,把那些污穢、噁心、血腥、暴力通通擋了下來。他們不只是不當內容的人肉盾牌,同時也是AI的人肉盾牌。因為AI目前還沒有能力處理不當內容。
人肉盾牌
一位剛接受訓練完畢的新進人員說,講師要求她在訓練課程上反覆觀看一部真實的殺人短片。影片中被害者在求饒之下,仍被一刀一刀刺死。看完後她開始發抖哭泣,但是沒有人理會她。講師說將來這就是每天的工作,她必須學會做一個沒有個人情緒的仲裁者。
這些暴力血腥的影片之中最常見的就是虐待動物。另一位檢視員說,常常有人上傳用球棒活活打死狗的短片。他還看過有人活生生把狗吊死,活烤乳豬,斬首處決,或把嬰兒往地上重摔到口鼻流血⋯⋯他每天看到的都是苦難與不幸。
他最大的掙扎就是看完這些罪行後卻不知道結果。在職務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影片刪除,這根本是目睹暴行但無法舉發,而永遠不知道是否有後續的正義⋯⋯而且是每天都如此。這是更深沈的心靈煎熬。
影片除了血腥暴力,當然也不乏極度噁心與污穢的內容。這個世界上就有這麼多變態的人,喜歡分享自己的私處、性虐待和排泄物。所有人世間的骯髒與黑暗也都是這些檢視員每天生活的另一部分。
這個行業流動率非常高,因為很少有人能夠忍受這樣的心靈折磨。很多人離職後發現自己得了PTSD (創傷後遺症) 而終身背負著這樣的陰影。
2017 年臉書為了扭轉關於內容缺乏管理的負面形象,而開始雇用大批檢視員。現在臉書從事這項工作的一共有1萬5000人,這其中一半都是外包的聘僱人員。《The Verge》採訪報導的都是聘僱人員。他們說這根本是美國的血汗工廠(sweat shop in America)。這些離職的受訪者都違反了臉書不得對外透露與工作有關情資的規定,但是他們寧可冒著被告的風險,也要站出來讓世界知道這個血汗工廠的存在。
血汗的工作環境
媒體揭發的不只是精神上的血汗,還有實際工作環境的血汗。在佛羅里達州坦帕市的一間辦公室裡,800名檢視員必須共用一間廁所。馬桶堵塞沒有人處理,廁所牆壁上甚至有排泄物及經血;地板上尿液四溢,員工使用廁所時候都不敢呼吸,也無法接近尿斗。有一位帶病上班的員工因為已經沒有病假可請,必須自備一個垃圾桶,隨時準備嘔吐。
這些檢視員除了上、下午各一次15分鐘休息及30分鐘的午餐之外,其他時間一概不准交談、眼睛也不得離開螢幕。如果審查結果準確率低於98% 或每天無法達成400 件檢視標準就有可能被解僱。這在工作的質與量上都是極大的壓力。
而在得知臉書高層要過來檢視的時候,這樣污穢不堪的工作環境,卻瞬間重新粉刷整理到煥然一新。
為什麼不能用AI 取代 ?
包括我自己也在問同樣的問題,那就是這樣的工作難道不能用AI取代嗎?其實臉書在AI物品辨識科技上已經獨霸全球。FBI正在研發的下一代科技只能達到85%的準確率,但臉書已經使用的科技可以達到97.25%,這樣的精確度已經非常接近人眼所能辨識的 97.63%,但那只限於靜止的畫面。影片與照片的難度完全不同。
影片每一個畫面都有前後文關係。如果你提供一把槍的停格畫面,AI 毫無疑問可以辨識出來。可是AI 無法辨識這把槍是用在暴力,還是用在解說槍枝擊發的原理。AI無法從影片中了解前後關係,所以在不當內容的審核上,最多只能擔任第一輪的過濾角色,剩下的就必須完全仰賴人工一一檢視。
另外一項AI不可能做到的就是了解動機與文化,這其中包括不當宣傳,仇恨言論,噁心畫面,言語暴力,假新聞及侵權問題。動機與文化沒有畫面可以讓機器學習,也無法轉換成演算法。科技雖然在通往AI的路途上向前努力邁進,但距離用AI完全擔任這個角色,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在達到最終目標之前,科技界仍然需要大量的人力幫助裁決不當內容。CNBC的播報員稱這些人為「通往AI之路的人肉盾牌」。
矽谷一線科技公司並不都是人生勝利組
不久前有一天我很早到公司,整層樓沒有一個人,只有一個清潔工清完廁所,正在幫忙洗咖啡壺,沖上第一壺咖啡,等待所有員工來上班。我這才意識到在同一個公司的同一層樓工作,他們的收入與待遇與我們截然不同。辦公室裡很多「理所當然」的事都靠這些人在背後撐著,但他們拿的可能都是最低工資,而且沒有紅利與股票。那樣的收入在矽谷根本無法生存。
幾年前Google 的警衛聯名向公司提出抗議,認為公司對待工程師和最底層的服務人員差別待遇太大,但最後也是不了了之。媒體也曾報導Google Bus的駕駛無法負擔矽谷高昂的房租,必須搬到兩小時車程之外居住,最後不堪通勤折磨,只好搬到公司附近長期住在露營車裡。
類似的高科技公司藍領底層低薪例子不勝枚舉。這些人同樣在一線科技公司工作,但他們絕對不是人生勝利組。
回到臉書外包聘僱的仲裁者–—他們拿到的酬勞只稍高於最低工資,平均每年大約2.8萬美元(約合新台幣84萬元),而臉書的正職工程師平均總年收入是24萬美元(約合新台地720萬元),這樣的落差帶給他們心靈上的衝擊,也許不亞於那些每天必須檢視的殘暴畫面。
作者簡介:
鱸魚
在翻譯出版了18本當代文學名著之後,鱸魚決定跟別人一樣出國唸電腦,到了矽谷做了工程師。糟糕的是他竟然做得很成功,讓他一直不想覺悟。現在兜了一圈,他又回頭開始寫作。鱸魚以敏銳的觀察力來看世界所看不到的矽谷人與矽谷事,以詼諧感人的敘事能力,告訴世界矽谷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責任編輯:陳慶徽
核稿編輯:洪婉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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