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取代美元 得看人大爭不爭氣

九月底，中國第一艘航空母艦公諸於世，準備在南海迎戰美國；同時間，中國還啟動一項貨幣國際化計畫，試圖在國際舞台上挑戰美元。為了開創人民幣的國際角色，中國決策者行事十分謹慎，套一句中國人常說的話，他們正「摸著石頭過河」。

已跨出第一步：開放結帳、貸款和換匯

最初，當局邁出的第一步是授權中國企業在跨國交易結帳時使用人民幣。

當出口到中國的外國企業接受人民幣付款，他們在香港的銀行帳戶就會積存人民幣，這麼一來便可導向下一步：想在中國投資的外國企業，就能透過以人民幣計價發行的債券存款，而合格的境外金融機構則獲准在中國的跨行債市投資人民幣基金。

然後，在去年夏天，中國宣布同意香港銀行貸款人民幣給深圳企業的計畫，儼然是在金融層面上對全世界開放深圳這座城市，目標是，金融開放若在深圳奏效，那麼就可以大加推廣。

最後，中國與菲律賓、韓國、日本及澳洲簽訂換匯交易（currency-swap）協議，當作人民幣變成儲備貨幣過程中的步驟之一；同時，馬來西亞、奈及利亞和智利也已經適度儲備人民幣，其他國家央行亦有意跟進。

還有四大挑戰：流動性要更強，避硬著陸

這樣看來，中國打算將人民幣轉型為美元國際對手的計畫能不能成功呢？在我看來，答案取決於中國如何對以下四個挑戰。

首先，中國需要建立流動性更強的金融市場。

由於絕大多數債券在到期前仍由國內投資者持有，因此市場規模仍小、交易量低。

各國央行決定持有哪一種貨幣當作儲備時，都會考慮流動性，這對他們來說是相當重要的問題。畢竟，正是美國財政部債券的流動性，使它成為世界主要儲備資產。

其次，中國如何將此一轉型導向更開放的資本帳（capital account，本國居民與外國居民之間的私人金融交易）也大有關係。

歷史不乏有國家決定資本帳自由化的過程太過草率，因而發生金融危機；一旦陷入危機，對促進國際使用中國貨幣將毫無幫助。

第三，人民幣想成為國際儲備貨幣的目標，也受中國處理經濟成長衰退問題的做法左右。

關鍵在於能否平穩順暢的減速。如果可以，則人民幣國際化便可持續；萬一出現經濟硬著陸的情況，造成社會不安加劇，那麼一切共識協議將不復存在。

最後，這項挑戰還可用一個鮮少被提出的問題來說明：人民幣想走向國際化，中國政治體系會不會是個障礙？

英鎊和美元分別成為十九世紀和二十世紀主要的國際儲備貨幣，都是由民主國家發行。英國與美國都擁有競爭性選舉，以及可規範行政權力不被濫用的政治體系，但中國政治體系裡並不存在這些制度。

民主之所以對國際貨幣地位而言甚為重要，原因之一在於，經民主選舉產生的政府最能保證發展出一個有深度、有流動性的金融市場，他們能夠承諾不剝奪債權人，如果做不到這點，後者將用選票趕他們下台。這種態度使國內投資者放心、尊重債權人權利，也能使官方與民間的外國投資者安心。

中國有沒有可能在不進行民主成熟轉型的情況下，限制行政權力擴張，並且有效鞏固債權人權利？

民主才有保障：讓法治透明，人大更有權

直到現在，中國共產黨總書記，也是該國最高領導人，做決策時所受到的約束一直是……，怎麼說才算不失禮？就說「有限」好了，但情況正開始改變，中共總書記的權力正日漸受到中國共產黨其他機構限制，例如，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中有許多審議，已從形式走向落實。

對其他官僚體系決策者來說，他們越來越被要求應該透明、公開。以網際網路為發起基礎的民間運動，正在促使中國決策者強化勞動與環境標準，那麼，保障債權人權利，又有什麼做不到？

十九世紀初以來，主要國際貨幣都來自於民主政治體系的國家，他們限制胡亂妄為的官方行動，充分保障債權人，投資人才願意進場。這並不表示中國必須來一場「民主之春」，才可能實現人民幣成為主要國際儲備貨幣的夢想，但它說明了中國需要進一步加強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權力，並創造更透明法治的官僚體系，以實現上述目標。

小檔案＿艾肯格林　Barry Eichengr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