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國產車，興奮到在上面睡整晚！現在卻賓士怎麼換都無感...從85度C創辦人的故事，看人生真正的幸福

「請問，你離婚了嗎？」

10年前我剛進《商周》，多次被指派採訪當時每年舉辦的「超級業務員」選拔，這句話是一次房地產超業決選現場，某位口試評審在聽完入圍的一位女性房仲，談自己如何不眠不休、半夜睡覺也開機待命，客戶大小託付總使命必達時，冷不防拋出的一問。

我忘了這位入圍者當時是如何回答，只記得會場空氣凝結數秒，然後所有人都露出尷尬且會心的笑容。

其實，並非這位評審有意為難。同是基層業務出身的他後來解釋，會這樣問是因為，他看過太多成功業務，不是已經離婚就是工作太投入，贏得全世界卻換來一個失敗的家庭。

確實，從我在多位超業身上挖掘到的故事，不管是賣車賣房還是賣保險，他們雖人前風光，是公司年度表揚大會紅地毯上鎂光燈焦點，但大半擁有的卻是一剝就流淚的洋蔥人生，不是老公臥病在床或已沒退路的單親媽媽；就是家有慢飛天使，不得不奮力一搏搶賺高額業務傭金；更有不甘在異地老被看不起的外配，靠不睡覺小七精神死命做業務賺尊嚴。

有光就有影。如果說成功是一道耀眼的光芒，採訪成功同時，我總愛窺探背面的陰影，而成功之於幸福，往往也不存在等號關係。

曾經，一位2008年金融海嘯前三個月，把公司高價賣掉的科技界黃金單身漢，跟我說起一種我沒想像過的人生困頓。他說，一次他從日本準備返台，想起回到大直面對空盪盪豪宅，在機場的他雖手持黑卡，卻想不到有誰可以買東西送他，「你知道那樣的感覺有多寂寞嗎？」抓著我的手他說，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期待著他歸來時手裡的禮物。

若問我，採訪過什麼最幸福的故事？我老愛提85度C創辦人吳政學。2010年11月，85度C掛牌上市前夕，我去台中工業區訪問他，寡言的他聊到一半不知該怎麼繼續，便拉我到樓下抽菸透口氣，抽菸時我指著停車場一字排開的賓士車問他，公司要上市了主管們都換雙B，心裡是什麼感覺？只見吳政學看著遠方吐出一大口煙，跟我說起他人生的第一部新車。

那是26歲那年，歷經從小跟著父親賣肉羹麵、國中輟學後在建築工地做磨石子工，到退伍後賣炸雞開披薩店，社會底層翻上來的他，買了一部國產豐田Camry，第一次人生覺得成功。「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說了你一定不相信，交車那天，我高興到聞著新車皮椅的味道睡在車上，醒來時已經天亮！」，「現在賓士車反正就掛租賃牌，兩年就換一台新車，沒什麼感覺啦！」他說。

聽這位億萬富豪談他的Camry幸福，我突然想起建築家安藤忠雄，在他自傳末尾的一段話：「什麼是人生的幸福？我認為，一個人真正的幸福，並不是待在光明之中。從遠處凝望光明，朝它奮力奔去，就在那拚命忘我的時間裡，才有人生真正的充實。」

#往事並不如煙

本文作者為《商業周刊》副總主筆，商周學院「大店長講堂」主持人。集結平面採訪經驗，深入鑽研服務業經營方略，亦為《大店長開講1、2》共同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