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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懷疑你洗錢...台灣留學生,在法國銀行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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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 | 全球話題

我們懷疑你洗錢...台灣留學生,在法國銀行的遭遇

我們懷疑你洗錢...台灣留學生,在法國銀行的遭遇
撰文者:彭怡平
2018.07.06

還沒抵達法國前,我原以為,撇開台灣的風風雨雨,我可以活回原本的優雅。我也是這樣對我的學生們如此說,因為,我眼中的法國,總是優雅多過鄙俗的。未料,一下飛機來到住所,迎接我的,是一連串的「法式welcome」。

交完此房,已經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打開窗戶,外面是車水馬龍的喧囂聲以及挖土機敲打地面的咚咚咚聲。第二天,不到6點,我就被窗外的車輛鳴笛喇叭聲以及機器鑽子鑽地的聲驚醒。我花了整整一天清理住所的公共空間,卻還未清完。晚上,法國手機門號傳來嗶嗶的訊息聲。一聽,是「法國農業信貸銀行」(Crédit Agricole)服務員留言,語氣緊張,要求我前往銀行說明。我一看已是下午7點多,銀行已關,決議明天一早到銀行。但心中頗有不祥預感,先上網查了一下法國戶頭的台灣匯款。這才發現,原本6月25日就該到的匯款,至今仍未入帳!

銀行以洗錢與貧窮之名非法扣押匯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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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一早,我先發了封信給銀行經理及我認識行員,說明來意,並且表示今早我會親至銀行說明。門未開,我已站在門外,高帥的銀行員慢條斯理地將屏風玻璃門一扇又一扇打開。我氣急敗壞地想往內衝,根本忘記了法式優雅。

一位穿著黃色洋裝的戴眼鏡女士一見我就對我大叫:「妳坐到外面去。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外面,指的是一間又一間玻璃門交談室以外的等候區。照常理,我是應該被邀請入玻璃室內處理公務的。不過,戴眼鏡的黃衣女士與另一位打電話給我的女行員似乎覺得不妥,還是決定以透明密室的方式進行。

我剛坐下便問:「●●●先生呢?他是服務我的專員。」穿著白色輕便套裝的女行員,聳聳肩告訴我:「喔,他離職了。現由我為妳服務。」隨之便開始「偵訊」。

「妳說,這筆錢怎麼來的?」
「賺來的。」
「怎麼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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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歐盟不是剛剛通過GDPR這個號稱史上最嚴格的個資保護法嗎?怎麼你有權問我這些涉及個人隱私權問題呢?」我已有不悅,反駁道:「我為什麼要回答妳這些問題?憑那條法律?」

女行員提高聲音:「我勸妳好好回答我問的每一個問題,否則,我可以把這筆錢轉回台灣。」

這回我尖叫了:「妳無權。」

冷笑告訴我:「不,我有權把這筆錢轉回台灣。」

「這裡是銀行,不是警察局?我觸犯了那條法律?妳憑什麼審問我?」

我的提問讓女行員無言以對。我繼續追問。她的眼光從我的臉上移開,不敢正面看我。我的尖叫驚動了戴眼鏡的黃衣女士,她氣沖沖地衝進門對我吼叫:「我們認為妳『洗錢』!」

我一聽知道事情非同小可,當下喊:「『洗錢』?出示證據。妳們有證據嗎?我要叫警察!律師!妳這是污衊……」

黃衣女子瞥見我放在桌上的護照,看了一眼便說:「中國人沒錢,你這筆錢是打那裡來的?我們懷疑妳洗錢。我怎麼知道妳是不是用這筆錢來買毒品?走私……」她原本想說槍枝與彈藥,不知道為什麼,話到嘴邊又給吞回去了。

我一聽差點暈倒。思緒回到二十多年前……

種族歧視根深蒂固

當時,我還是初到巴黎第一年的大學生。為了辦居留證而來到位於巴黎第五區的地方簽證處。當天下午有考試,為了取得這張為期一年的學生簽證,已經半年過去了!終於等到最後一階段──蓋個章,就大功告成了!沒想到,當天在椅子上等候的外國人沒有一位從椅子上起身,因為,躲在高高的櫃檯後面的法國公務員聚在一起談笑,完全無視我們這些「外國人」的存在。

眼見時鐘一分一秒過去了,考試馬上就要開始了,我鼓起勇氣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辦事櫃檯前,將我的護照擺在檯面上,平靜地說:「我下午有考試。麻煩您在我護照上蓋個章便完成我的居留證手續了。」

櫃檯後的公務員聽到我的問題,轉身看著我,拿起我的護照,看了一下封面後,以極其高傲的口吻對我說:「中國,來自中國,貧窮的國家,你要是不滿意這裡,可以滾回你來的地方。」我氣到渾身發抖地回答:「我不是來自中國,來自台灣,並且,不管我來自那一個國家,你都無權污辱我。」公務員眼見我膽敢回嘴,馬上拿起我的護照,並提高分貝大叫:「妳說什麼,我可以在妳的護照上蓋章,讓妳一輩子都進不了法國。」其他的公務員見狀,馬上簇擁而至,搞不清任何是非黑白以前就群起圍攻我,就像一群蝗蟲找到目標。

20多年過去了,我再次聽見同樣的話語,由法國農業信貸銀行位於94省「克姆蘭比賽特」(Kremlin-Bicêtre)分行的經理口中發出,讓我意識到──20多年過去了,法國人並沒有進步,還是停留在那個20多年以前我所認識的法國,故步自封,自外於世界,完全不知道,世界已經變了。(延伸閱讀:法國銀行用戶協會銀行排行榜

我回過神,冷靜地說:「我不是來自中國,我來自台灣。台灣是一個民主國家,並且是富裕國家。人民的生活水準比起法國完全不遜色,甚至更好。中國現在更是進步,連互聯網技術以及物流技術都已普及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此話讓這位分行經理黃衣女士頗為不悅,她也提高分貝回答我:「不是妳叫警察,是我們叫警察。」

我回答:「好,妳叫啊。我坐在這裡等這妳叫……」

「才幾萬歐元,做為我這幾個月的生活費,這對台灣人根本不算什麼。妳們怎麼把這麼小的錢看得那麼嚴重?!難道,區區幾萬歐元對法國人來說很大嗎?!」我有點挑釁地問。

她愣住數秒後吞吞吐吐地說:「對我們法國人也不算什麼大錢。」

GDPR到底保護了誰的隱私

分行經理不耐煩地轉身離去,留下我獨自面對這位女行員貝。

「妳現在好好告訴我妳的職業?妳這些錢從那裡來?」
「如果我拒絕回答呢?」
「我把錢轉回去。」

接下的一個鐘頭,我都在回答銀行行員的問題。關於:我的職業、我的總財產是多少、我的收入、我有無借款、借款是多少、幾年攤還、在法國有無借款、分期付款是幾年、每個月付多少本金利息、在法國有幾個戶頭、那幾家銀行...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原來,GDPR只保護法國人,但對於我們這些外國公民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就算你擁有長期居留,一樣如同廢紙。

根據法國法律,除非我的戶頭是被法院判定不能使用,銀行是無權凍結我的匯款的。而所謂的「洗錢」控訴,更是完全不合法。因為除非我名列「防制洗錢金融行動工作組織」(Groupe d'action financière- GAFI)[1]的黑名單,這樣的指控,根本於理無據,更何況,果真如此,我的匯款在台灣就被銀行及台灣政府擋下來了,還要勞動法國嗎?此外,法國銀行是有權問我這筆錢從那裡來,但是,法國銀行無權問我的財產有多少,更無權過問我從事什麼工作。這些,不都是觸犯到隱私權嗎?

[1] 防制洗錢金融行動工作組織(聯合國安全理事會第1617(2005)號決議稱之)(英文:Financial Action Task Force on Money Laundering,縮寫:FATF;法文:Groupe d'action financière,縮寫:GAFI)於1989年7月由G7各國代表在法國召開時同意成立,總部位於法國巴黎,為世界上最重要的打擊洗錢國際組織之一,旨在發展政策以打擊洗錢及資助恐怖份子活動,並且協調各國的打擊洗錢的單位。每筆匯款超過50,000歐元就會被認為是洗錢。 在女行員訊問我的期間,她電話接個不停,讓我一人乾坐在板凳上發獃,當我終於不耐地表達,這到底要維持多久以後,她要我閉嘴!「不要打擾我處理我跟別的客戶的事!我要求妳『尊重』我。」

「那妳懂得『尊重』我──妳的客戶嗎?我可是你這間法國農業信貸銀行超過25年的顧客。」

法國銀行吃定客戶

在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訊問以後,我終於被釋出玻璃牢籠。我越想越氣。決定投訴到她們總行的,並且決定坐在銀行候客廳內等著我的錢撥款。結果,我花了兩個多小時,在官方網頁內抽絲剝繭地想找到一個跟投訴有關的客服中心,結果是,大海撈針,什麼也沒找著。最後還是透過Google搜尋引擎,才總算發現法國農業信貸銀行的總行電話,這時已到了銀行午休時間。女行員第一個步出玻璃間去吃午餐,而主管則耽擱了一點時間也離去。我成了唯一一位沒用午餐,連水都沒喝,還要想辦法讓銀行解除封鎖給我錢以做為生活費的莫名其妙的受害者。

一個鐘頭過後,銀行行員紛紛回來,對我視若無睹。彼此談笑自若。我再次撥總行的電話,這一次,總算撥通,聽筒那端傳來微弱的聲音,我解釋了來意,總機小姐給了我另一支電話要我撥過去。這次很順利地接通了。但對方卻很明確地回答我:「我很同情妳的遭遇,這真是醜聞,但我這裡不能申訴,你必須以掛號信寄到以下此地址給匯務中心,或者寫電子信給客服中心申訴。」

掛上電話以後,我立即發送了兩封申訴信,一封給客服,另外一封給該銀行總裁及CEO,並且是署名寄出。此時已是下午四點多,手機因零電力關機,身體也出現不適,我決定回住處等候……

兩天過去了,我連發了四封投訴信,每一封都以自動回覆機制告訴我「收到了」,並給予我一個文件編號,但自此以後便完全石沉大海。吃定客戶的法國銀行,讓顧客投訴無門,自然企業百病叢生,病入膏肓。我後來透過多方詢問,才得知,我的遭遇並不是唯一的一位。

連領16萬都要提前3天通知的法國銀行

早在1987年,留學法國的吳X芳,便已經遭受到家人匯款到法國給她做為生活費,她卻是一個月以後才收到匯款。吳女士說起她的故事,至今還是憤憤不平:「我二姑是當時中央信託局副理,她幫忙匯的錢,錢早就進入里昂總行,但不知何故,被卡了一個多月,這錢才30多萬台幣!可能被銀行拿去做投資了?!很誇張。」

她還告知:「法國銀行的散漫,是出了名的。我記得我某年回國時,錢不夠用,向朋友借了9百多法郎,折合台幣是4千5百塊。我一回國馬上匯給借錢給我的朋友,結果。我隔了一兩個月問我朋友,我朋有才告訴我:『他根本沒收到。』他們轉入另一個也姓王的戶頭,轉錯了!卻要我朋友去問,銀行到最後,那筆錢也沒有還我,朋友也沒收到匯款。那位華人的名字跟我朋友有點像。今日再想起此事,真是無言!」

另一位王x培友人則告知我,某年回國的一天前,他去銀行要領出4千5百歐元 ,結果銀行行員告訴他:「這得於72小時以前告知他們銀行。」他氣得要死,吵了半天,結果上飛機的錢,還是跟朋友調頭寸。自此以後,他不再將現金存放銀行,以免要用到時,求告無門。

台法來回奔波差點買不了房

在法國多年的藝術工作者魏X宏,因為藝術家無固定收入而被法國里昂信貸銀行(Le Crédit Lyonnais - LCL)行員冷嘲熱諷:「你的月收入好像不太穩定!」還奉勸他:「既然都是小錢就別存銀行了!」後來聽說「法國農業信貸銀行」沒有那麼囉嗦,就在此銀行開戶。多年以後,為了在外省有一間自己的工作室,他四處找房,最後,終於找到令他滿意的居所,並與仲介簽訂購屋合同,這才與這家銀行有了真實的往來。

去年四月,他開始辦理貸款。剛開始,他跟這家銀行行員接洽貸款一切都很順利,但是,過了兩個半月,貸款還是沒有下來,一開始他以為是法國人做事情一向很慢,也不以為意,但是當仲介那邊以及代書開始要求付款,他到銀行去問,銀行這時卻回覆他:「我覺得你還是回家借錢,叫他們把錢借給你,然後你再把錢還給我們。」

「但是,我根本沒有拿到你們銀行的貸款啊?!」

魏先生急得滿頭大汗,眼看房屋交款的最後期限在即,只好向家裡告急,結果跟媽媽借了點,又跟姊姊求救,最後由姊姊統整匯款15萬歐元到他於「法國農業信貸銀行」的戶頭,這下,問題又來了!

「銀行跟我要匯款人的資料以及金錢來源證明,證明這筆錢不是來路不明。」但是當他寄給銀行關於他姐姐的個人資料以及匯款證明以後,銀行又有意見了。

「你的錢中有一筆是別人給的,這人是誰?也要她的個人資料以及匯款證明資料。」

但是魏先生的母親住在鄉下,開不了外文證明,她得跑到大城市,還搞不清楚到底要怎麼做才行,全家人在台灣及法國都被銀行搞到忙到團團轉,卻莫可柰何!最後,因時間超過一週,被法國銀行退回台灣。這下,他可傻了。眼見最後期限將至,他只好跑回那家當初看他不順眼的法國里昂信貸銀行,這回匯款就順利了。錢雖到戶頭,但不准他領出來。他得先拿房屋資料去稅捐處辦理該房屋報稅登記,詳細載明借貸金額以及每月償還金額數目。事實上,兩週前,他已經到稅務局辦過這張稅單,但因為來來回回的匯差問題,借貸金額有所調整。第二次再辦,稅捐機關辦事人員笑嘻嘻地自抽屜中取出他兩週以前填寫的那張報稅單交還給他。「還在這?!把舊的還給你就好。不用重辦。」

房事雖然解決,但8月,他又接到「法國農業信貸銀行」來信告知,要求他結束戶頭。結果,魏先生10月去辦理結清,銀行立刻取消他的信用卡,但卻告知他:「你還有一個帳號享有5%的利息,我建議你稍晚結掉此戶頭。我們會處理。到時會再通知你前來。」

「結果,我2017年10月簽字,到12月還未結清。2018年1月初去問,他們說還有問題,3月初回到台灣此戶頭都還未結。」

一灘死水的法國金融體系

沒想到,在法國開個戶,買個房,提個錢,匯個款都這麼麻煩。民粹主義盛行、飽受恐怖攻擊的法國,現在變成這般模樣!難道,在他們眼中,外國人都成了恐怖份子?總統馬克宏不是要讓法國再次偉大起來嗎?他所標榜的開放、多元以及科技化、現代化法國的國家政策,金融體系的龍頭──銀行業,卻是反其道而行,竭盡一切所能地拒絕資金流動,沒有資金流動,沒有暢通的融資管道,那來的經濟活力?那來的中小企業發展?中小企業沒辦法發展,又如何得以有未來的大企業及跨國企業產生?

法國銀行如此保守,保守到連原本已經承諾撥款的個人貸款,也可以瞬間反悔,加上銀行行員的流動性大,往往是一個人一個調,給予顧客的資訊與承諾,說變就變。如此不重誠信的表現,難怪生活在法國的人民,只能成為繳納國家稅金的勞工階級,一旦失去工作,不但銀行剝奪他擁有的一切,也只能淪落為仰賴微薄的失業救濟金度日,若再無其它打零工的收入,我看只能夠流落街頭成為遊民了。中小企業主呢?若遇到周轉不靈時,以法國銀行的冷酷無情,我看也難不淪落街頭,如此看來,法國遊民的問題一直無法解決,根本就是制度使然,尤其歸咎於高傲且笨拙的法國銀行體制。如此令人沒有安全感的法國金融體系,可能讓法國有光明的未來嗎?雨果的悲慘世界,在二十一世紀的今日,仍然活生生地展現在我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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