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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旺中」遊行迄今屆滿一個月,那場艋舺大道上的記者節大遊行,究竟改變了什麼?
依我看,什麼也沒有改變。
至少,旺中集團董事長蔡衍明本人,絲毫沒打算要改變什麼的意思。(見1295期《商業周刊》P.126「獨家專訪黎智英宿敵」)。
其實,這結果我早預料了,所以,那天我壓根沒打算回曾經上班過的時報大樓前。不是因為沒有「走路工」,而是去了根本是「冇猜工」(台語)。
這絕非後見之明,且聽我道兩個關於蔡衍明的小故事。
話說,蔡董二十郎噹歲,接任他父親創立的宜蘭食品總經理,大年初一,領著公司幹部坐遊覽車赴行天宮、龍山寺、十八王公廟拜拜,蔡董拜廟的重頭戲,在抽籤探神旨意。這一年,他問的,是公司正準備推的魷魚絲這檔生意,是否順遂發達。
豈料,伸手一抽,點出的竟是一支「下下籤」。一時,眾人相覷。(若換做你是蔡董,接下來會怎麼反應?)
我只能說,蔡董真是個靠譜的咖,見他從容拿起筆,在籤紙上寫下四個大字-「人-定-勝-天」,轉頭便走。
既如此,宜蘭食品也依計畫上市「浪味魷魚絲」,一年多後,果不其然,以慘賠新台幣一億元收場。三十幾年前的一個億新台幣,整個宜蘭食品都不夠賠。
這回《商業周刊》專訪裡有一段,蔡董是這樣說的:「講難聽一點,我也敢嗆蘇貞昌,你如果這麼愛台灣,你來做主持人,你找我、黎智英、林榮三,三個叫出來大家來講…」
拿這段話對照下下籤的小故事,自不難理解,神旨都敢嗆的蔡董,怎會怕你蘇、黎、林等凡人呢?當然也不會在乎「反旺中」遊行隊伍,來八千還是一萬;掛起令人傻眼的大紅布條回嗆各位,亦不令人意外。
專訪內容另段談話,商周問:「有很多學者質疑你涉入新聞操作太深?」蔡董答:「誰知道,你看到了嗎?何榮幸(前中國時報副總編輯)看到了嗎?看到我操縱了嗎?誰看到。」商周問:「外界感覺《中時》立場偏中?」蔡董答:「親中、偏中哪裡不對,不可以嗎?台灣不是自由民主?我沒有對不起台灣」
以上這兩段對話,要對照的是第二個小故事,關於蔡董父親蔡阿仕先生的教養力。
出身大稻埕的蔡董,父親蔡阿仕曾因光復後遭人舉報爛鐵裡藏大砲,被國民黨關過,因而對外來政權沒好感、也不願學說國語。話說民國五、六十年代的校園,講台語是要罰錢的,「我上小學時,老師說不講國語就罰五毛,我爸爸就說,那你就多帶點錢去好了。」這段童年往事,蔡董曾親口對大陸媒體提及。
確實,從今天回頭看,說母語本來就沒有錯。我倒不認為蔡阿仕先生的不在乎那幾個錢,關乎是否豪奢成性或蔡董么兒得寵,而是,他身教了孩子,自認對的事,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態度。
我常在想,蔡董從來不因為神們、人們,怎麼看待他、指點他,改變行事作風,「做自己」鮮明若此,實應歸功於蔡阿仕先生,這樣獨樹一格的教養力。(也練習養小孩的我,在面對教養難題時,常會想起蔡氏父子這個充滿啟發性的例子,每當托兒所老師打女兒小報告來,總要愁眉三天三夜的我,在此只能拱手向蔡阿仕先生說聲「甘拜下風」。)
是故,面對這樣一個不會在下下籤面前低頭,從小也不被限定在社會既定框架的「報人」(蔡董曰︰那誰是報人?做不動產就是報人?我賣米果就不是報人?),大熱天上街向他嗆聲,若不是「冇猜工」,阿不然勒?!
香港作家馬家輝在談論,反對香港政府推動認同中國愛國課程的「反洗腦運動」時,曾引述西哲話語:「最好的奴才根本毋庸主人鞭打,他們懂得鞭打自己」。不知為什麼,記者節「滿月」的這一天,覺得這兩句話,格外有力量!
每個星期四,熱騰騰的《商業周刊》準時上架。一周出刊一次、一年有52個星期;可是,還是有好多採訪幕後,還有好多現場第一手觀察,還有好多只有記者才看得到的小花絮,在一年一萬多頁的紙本雜誌上,你看不到。《商周茶館》開張,吃完了雜誌主菜,再來茶館喝喝茶;商周記者們把藏在報導背後的許多小故事,和讀者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