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安樂死才是違法

加拿大女性泰勒是肌萎縮側索硬化症（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也稱盧伽雷病）患者。短短數年內，她的肌肉將逐漸失去功能，以致其無法走路、使用雙手、咀嚼、吞嚥、說話，最終無法呼吸，然後漸漸死去。

泰勒不想忍受這道折磨的過程，希望能在自己選定的某個時日離開人世。

當事人爭權利！
控告加拿大刑法禁令違憲

在加拿大，自殺不是罪，因此，正如泰勒所說：「我就是無法理解，為何法律允許那些身患絕症但活動自如的人，在受夠折磨後舉槍自殺，理由僅僅是因為他們可以把槍穩穩拿在手裡；而由於我的病影響了我行動以及控制自己身體的能力，卻不允許我在同情者的協助下使用藥物完成同樣行為。」

泰勒認為，法律使她面臨一個殘酷的抉擇：若非在還可以享受生活，而且有能力自殺時結束自己的生命，就是要放棄其他人也擁有的權利，按照自身意願終結生命。她向法院上訴，指稱《刑法》中禁止她獲得他人協助死亡的條款違反《加拿大權利和自由憲章》，後者賦予加拿大人生命權、自由權、人身安全權和平等權。

這場法院聽證會之所以如此引人注目，那是因為法官史蜜絲（Lynn Smith）極盡所能的深入研究擺在她面前的種種道德問題。她聽取正、反方領軍人物的專家意見，不僅僅是加拿大，還有比利時、荷蘭、瑞士、澳洲、紐西蘭、英國和美國的權威部門。專家陣容涵蓋普通醫學、傳統療法護理、神經病學、殘疾研究、老年醫學、精神病學、心理學、法律和生物倫理學。

上述領域中的許多專家都在法庭上接受原告和被告雙方質詢，法律一併仔細檢視數十年來關於協助死亡的討論，以及泰勒的安樂死權利。

史蜜絲在六月宣布她的判決。這個「卡特（Lee Carter，編按：代表本案共五名原告）告加拿大」的案子也足以在協助死亡的事實、法律和道德方面被寫入教科書。

法官判合乎道德！

醫師協助死亡可被容許

舉例而言，對於維持生命或是其他療法的可接受行為，亦即明知患者在撤除治療後將會安樂死，與積極協助病人結束生命的爭議性行為，兩者之間的區別。史蜜絲裁定為「難以找到一個明確的道德分界線」，那些認為不存在這種道德分界的觀點「具有說服力」。

因此，史蜜絲深思後接受加拿大著名哲學家薩納（Wayne Sumner）所提出的觀點：如果道德允許病人在特定病情且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實施安樂死，那麼醫師為病人提供所需的手段在道德上也可以容許。

史蜜絲同時也必須評估，是否有一些不利於醫師協助死亡合法化的公共政策考慮。她的決定主要集中在那些容易受害的弱勢族群，比如老人或者殘疾人士，可能在違背個人意願的情況下，被迫接受協助死亡的風險。

對於荷蘭自願安樂死、美國俄勒岡州醫師協助死亡合法化，是否導致更多易受害族群在缺乏完全知情同意的情況下被殺或者協助死亡，人們的看法針鋒相對。許多年來，精神病醫師兼自殺研究專家翰丁（Herbert Hendin）一直聲稱，這些法律中所包含的保護措施未能保護那些易受害人群。他在法庭上提出相關證據。

防弊靠體制！
保護易受害族群不難

而在另一方面，過去二十年中參與荷蘭所有重大終結生命決定觀察研究的護理院醫師兼生物倫理學家德爾登（Hans van Delden），還有美國在協助死亡和安樂死方面最負盛名的生物倫理學家巴丁（Peggy Battin），都持有相反觀點。

在這場辯論中，史蜜絲最終堅定採信德爾登和巴丁的觀點，因而裁定「在兩個地區所蒐集到的觀察證據，並不支持那些認為醫師協助死亡，會對社會易受害人群帶來特定風險的假設。」相反的，她說：「證據確實支持德爾登醫師的立場，一個國家有可能設計一個體制，一方面允許某些個人獲得醫師協助死亡，另一方面也能在社會上保護易受傷害的個人和群體。」（在史蜜絲做出判決後，荷蘭最近發表的報告中確認，安樂死人數並未顯著上升。）

史蜜絲在考慮適當的法律後隨後宣布，《刑法》中反對醫師協助死亡的條款不但侵犯殘疾人士的平等權，也干涉他們的生命權、自由權和人身安全權，因此她為那些身患無法醫治的惡疾，且仍有行為能力的成年人打開接受協助死亡的大門，其執行條件與其他協助死亡合法化的國家和地區並沒有太大區別。

這個決定幾乎肯定會遭遇反方上訴，最終的結果似乎將取決於上訴法庭法官如何詮釋加拿大法律，不過，史蜜絲對協助死亡道德性裁決，以及荷蘭和美國俄勒岡州等安樂死合法化的國家和地區的事實，相信都禁得起時間考驗。

小檔案＿辛格 Peter Sing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