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一下就好，不要傷害辦公室的和氣」人渣文本：「有病的和諧」讓惡人更囂張

辦公室的和諧，似乎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從你剛出社會開始，就被勸導要努力維持「皇城內的和氣」；但若有長官要打破這種和諧，那也是他的自由，你作為基層小雇員，還是應該保持「一團和氣」。

你不能主動引起爭議，也不能暗箭傷人，遑論任何不視時務的舉動破壞了大家的感情和心情。如果別人傷害你，你也該包容、體諒，若團隊運作出了問題，你也應吸收損失，承擔責任。「以和為貴」這頂大帽子，確實是職場小人物不想戴，也得戴上的。

但「和諧」真有那麼偉大嗎？只怕多數人都搞錯了「和」的意思。

「和」在當代社會中的通用定義，指的是「穩定」、「秩序」、「安祥」、「規律」、「尋常」等等概念的交集，所以其意指的範圍相當狹小，不管是理論面或是實務面，都非常局限。而且這種定義很「外在」，追求的是一種人際之間的「和」。

這種「和」的具體行為標準就是反對衝突，甚至是反對一切衝突，只要有衝突、對立，就是道德上的「錯誤」。但這種說法會讓行為者感受到相當大的壓力，因為在當代社會中，生活或工作空間很緊迫，資源也相當有限，人人都必須參與生存競爭，也就很難完全符應這種「和」的行為標準。

一個多數人都做不到的行為標準，當然就有問題，道德不應該設下聖人般的門檻，否則只會讓人感到挫折，並且轉而為惡。除此之外，前述那樣的行為標準，還會造成雙重的負面效果。

首先，懷抱惡意的人，可能會刻意破壞這種秩序以取得具體利益，當其他人試圖糾正這種不正義時，他則會以維持「和諧」為由，要大家不可吵鬧，主張「存在就是合理」，現狀就是合理。大到某個國家，小到一間辦公室，都可以觀察到這種「有病的和諧」。

其次，相信這種「和」卻品性良善的人，可能被迫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以「忍讓」為「和」的進階美德，不斷把損失「吞下去」。這些人的努力將無法獲得應有的報償，生產系統也會因為付出和所得不成正比而瓦解；若要維持這種體制，需要透過更廣泛的管理強制力，但這種強制力又會耗掉更多的成本，或產生更大的損失。

惡者將越來越壯大、囂張，善者更加貧困、萎縮，這當然不是正常道德運作方式，因此這種「和」並非真正的德行。這種「和」，正是「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裡的「同」。也就是說，社會大眾常認為的「和諧」，其實是「同流合污」。

那什麼是真正的「和」？

在德行系統中的「和」，是種個人性情上的中庸狀態，也是種處世的態度，擁有這種德行，能讓其外在行動不急不徐，並可在與他人的互動中取得巧妙平衡。這人會有「波動」「起落」，但你知道他總是能讓自己回到「中道」。

想想「心平氣和」這個詞。這不是要你心電圖拉平，而是有上有下，卻能控制在理想、安適、快意的範圍內。這很難，但你也應能在身邊找到擁有這類人格的朋友。

他也許是天性如此，也許是經過後天的磨練，但你知道這種人格是值得肯定的，至少與前一種不斷要求他人的「和」相比，懂得如何自我要求，且能讓他人覺得溫暖的「和」，顯然有更多正面的道德價值。

總而言之，「和」是種自我要求，而不是用來約束別人的規定。看到他人情緒激動，或是人際間發生衝突，你該做的並不是強制對方回歸冷靜，而是反省自身是否在相同的狀況下，仍保持一貫的價值態度。

人人都能自省，「內和」當然就能成為「外和」。就算有人不能自省，內在的「和」也可讓當事人冷靜思考自己的下一步作為，甚至可以採取激烈的手段：只要你想清楚後，確定這是最佳的處理方式。

所以別動不動就強調「皇城內的和氣」。皇城內要有和氣，那也要從「皇上」到「小太監」，多數人有內在的和，皇城內的和氣才是真和氣；如果少了內在的和，就算表面一團和氣，內裡也只會是人人都不懷好意的宮鬥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