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大生也有的感嘆：我想做個有用的人！

週日晚上十點，香港Red SoHo餐廳

我坐在一個真正稱得上是國際化的晚餐桌前：我台灣的大學學妹、她義大利男友、另外一對情侶來自愛爾蘭，然後坐我隔壁的香港女生是我學妹的朋友。我前一天抵達，來香港出差四天，今晚我是來和我最熟的學妹以及他未婚夫聚餐。

當其他人在聊天時，我學妹靠過來，我們聊起她最近的工作；

「你開心嗎？」我問，她在銀行工作。

「開心，但我不確定應該待在這個產業多久。這工作薪水很棒，但是我在做什麼？我只是在讓有錢人賺更多錢而已。」

我對此一點都不意外。我已經從哈佛商學院畢業三年了，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我那些去銀行或是顧問公司的同學有超過一半都離職了。最終我們都在工作中渴求著更高的意義。

她看起來很困惑。

「那你希望你人生能做什麼？」

她頓了一下，看向遠方。突然，她哀傷的笑了，幾乎像是一個5歲小女孩一樣的說：「我想要當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我靠回椅子上，在我們對話被打斷前想著她的答案和我自己的人生。接下來我花了比較多時間跟她香港的朋友聊天，她答應說接下來兩天要帶我逛逛香港。我們約好明天晚上八點在置地廣場碰面。

第二天晚上十一點

在Zuma吃完晚餐，然後去蘭桂坊酒店喝了一杯之後，我們正在散步。她指點各個歷史建築和現在空置的摩天大樓解說給我聽。我們從蘭桂坊樓梯走下來，她興奮地指著前方的噴泉說那些就是吳彥祖電影「單身男女」中裡面的場景。我們在那坐了一下，享受香港接近午夜的空蕩幽靜。

「從22歲開始可能一直到32歲這段時期實在太令人困惑了。在我們人生此時，什麼才是我們在職場中追尋的呢？」她說。

我訝異的看著她。在過去一個月中，我跟四個不同國籍的人有類似的對話。如果我們要選一個最能反應我們這個世代的問題的話，或許就是這個。

我比她大三歲，我笑了又輕輕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答案，這只是我的猜測，不過年紀越大，我對此越來越有信心。」

「其實沒有答案，沒有對或錯。我們花上大半年輕歲月尋找、不安，希望某個人能毫無疑問的告訴我們：這就是你最完美工作，做吧，你會很高興的。我很確定當我們四十歲時，我們會記得這些時刻然後笑我們曾經那麼傻，花時間想這些抽象不重要的問題。因為當我們年紀越大，我們越會體認到永遠不會有正確的答案，而當婚姻、房貸、孩子、車貸、教育費以及其他一切壓上來，我們會太累而不會像現在一樣重複想這些。我們就接受了現實然後享受美好的時刻，我們之中僅有少數人會找到完美的答案。」「真的？」她說，「那還蠻悲哀的。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被教導的每件要重視的事：獨立、批判思考，人生哲學、自決，這些全都沒幫助，而最終我們僅是經歷每天的情緒，僅是「回應」每個任務，每個責任、每個人生的階段，忘了為什麼我們在這，忘了我們一開始希望成為怎樣的人。」

我安靜的看著她，不確定要說什麼。

「現在要去哪呢？」我最後問。

「再一個，尖沙咀那邊，在30樓的Aqua Tokyo有最棒的香港島景色。」

我起身跟著她走。

第三天晚上八點

我站在舊九龍車站鐘塔旁等她。天氣又濕又熱，我已經脫掉了我灰色西裝外套，靠著月台欄杆。香港島那側的燈光正要亮起，突然間，她跳到我眼前，我們笑著打招呼給彼此一個擁抱然後走過星光大道。

我們繼續昨晚的對話：

當你才剛開始工作時，你還不知道你真正喜歡做的事情或你是否應該換工作，什麼比較重要？錢？學習機會？自我認同？

她還沒吃晚餐，所以我們走過馬路去喜來登酒店，他們18樓的Sky Lounge有超棒的維多利亞海灣和香港島夜景，大概僅次於我們昨晚去的Aqua Lounge。我們面窗坐下來，快速的點了餐和飲料。

我看著坐在我左邊的她，在她講話時鬆開了我的領帶。

「我喜歡我的工作，但是我到底為這個世界貢獻了什麼？我替一間大公司工作，做我幾乎沒有興趣的科技產品業務開發。主要是因為我老闆給我很棒的學習和人脈機會，但我應該為這個而繼續待在這個工作嗎？如果工作生活佔了我們人生40年，那我們應該從工作中尋找什麼？」

在今日有戰爭、宗教爭執、文化衝突的現代世界，我常聽見周圍的人說某些種族、某些國家和我們的價值、信仰和傳統真的不太一樣。許多人問我住在上海有什麼感覺，跟日本人一起工作，或是美國人一起上學，要和跟我們差這麼多的人一起相處一定很難調適。

真的嗎？

我總是回答相同的事情：

當然一定會有文化差異，以及我們需要花時間去適應的事情，但最終，真的就如同甘乃迪很多年前所說：

「我們最基本的共同聯繫是我們都生活在這個小小的星球。我們都呼吸著相同的空氣。我們都珍惜我們孩子的未來。我們都是凡人。」

回到喜來登，我看著她，她的疑問帶來的沉默依然徘徊在空氣中。我想起我學妹幾天前晚上跟我說的話，而我回給她：

「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最終，還奢求什麼？或許下次當我們對工作或我們到底該追尋什麼感到挫折或迷惘時，可以想想這個我們還是五歲時會回答的答案，依然天真，依然對這世界充滿理想。或許那五歲的小孩還比現在被金錢、虛華、現實生活壓力給困擾的我們還聰明。

她頓了幾秒鐘，最後一個小小的微笑出現在的她臉上。不管你來自哪個國家，我想任何年輕人都可以理解那個心情。

我們一同安靜地看著維多利亞海灣天際線。

在一個沒有答案的人生中，對追尋答案的年輕世代，我想那會是我們能找到最接近的答案，至少現在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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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_鍾子偉（Jo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