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問題不是太節儉 是賺不夠

可憐的美國聯邦準備理事會（Fed）主席柏南奇（Ben Bernanke）！他比近年來其他幾位央行總裁更加積極，試圖推行貨幣政策，以刺激經濟。

他已將短期利率調降到最底線、他已採用革新性貨幣寬鬆辦法，他也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表示，只要持續控制住通膨壓力，經濟發展就沒有問題。

放鬆通膨支持派：拉低實質利率能刺激消費

他最主要的擔憂還是在美國的高失業率，但激進派經濟學家仍指責他做得不夠。他們可能還想要柏南奇再多做些什麼？那就是提高通膨目標。他們說，那一切就太平了。

這當然與聯準會的立場背道而馳，聯準會一直努力讓公眾相信，它會將通膨率控制在2％左右。這一立場所建立的公信力，讓聯準會可以採取比較積極的作為。很難想像，若聯準會把資產負債表擴張到讓公眾再也不信任的程度，那將會是如何。

那麼，這些經濟學家為什麼要聯準會犧牲這些得來不易的結果呢？

答案是，他們看待高失業率的根本原因在於：實質利率過高。他們的邏輯很簡單。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前，消費者仗勢房價上漲，資產膨脹，因而大量借貸，支撐了美國的內需，如今，這些負債累累的家庭再也借不到錢，也再也不能多花錢了。

總合需求的一大重要來源已消失殆盡。隨著消費者不再花錢，實質（經通膨調整過的）利率理應下降，以鼓勵節儉的家庭增加支出，但實質利率並沒有下降到位，因為名目利率不可能低過零。

聯準會可以藉由增加通膨率，將實質利率真真實實的下拉到負數，進一步迫使節儉的家庭停止儲蓄、開始消費，隨著需求增加，企業也會開始招募新人。一切將隨之好轉。

若將此與把通膨當作降低長期債務（以投資者損失為代價）的辦法相比，雖是完全不同的邏輯，卻同樣站不住腳。

反對高通膨陣營：傳統儲蓄者不見得會花錢

首先，信用寬鬆情況下，低利率或可刺激消費，但至今，沒有人能確定傳統儲蓄者會不會出門花錢。以年屆退休的員工為例，這些人之所以儲蓄，是為了存夠錢好退休，但自2007年以來，儲蓄報酬率低得可憐，維持低利率到頭來只會讓他們存更多錢。

在另一種情況下，低利率可能促使他們（或他們的退休基金）購入高風險長期債券。這類債券的定價本就比較激進，他們這麼做，等到利率最終轉高時，反而會造成損失。事實上，美國很可能在失業率問題上又添一筆退休金危機。

其次，正如我的同事蘇飛（Amir Sufi）與共同作者米恩（Atif Mian）指出，在美國，家庭過度負債以及需求下降都是地區性的現象。在拉斯維加斯，理髮師之所以失業，部分原因是不乏有家庭在房地產興盛時背上太多債務，另外部分原因則是當地建築工人與房地產經紀人被資遣。

即使我們可以強迫沒有負債的傳統儲蓄者增加支出，也無法保證，在拉斯維加斯像他們這一類的人夠多。

如果這群沒有負債的儲蓄者身處於未曾歷經興盛與泡沫的紐約市，刪減實質利率便能鼓勵需求充足的紐約市民花錢理髮，但卻不足以鼓勵需求嚴重不足的拉斯維加斯市民花錢理髮。換句話說，實質利率即使奏效，當作一項刺激工具仍不夠精銳。

第三，公眾如何期待央行未來將採取什麼行動，我們並無法得知。

如果聯準會宣布可以接受4％的通膨率，公眾是否會認為聯準會在虛張聲勢？還是私下猜想，既然不曾明講的通膨目標都可以被打破了，以後有一就有二，於是他們反而會預期看到更高的通膨率嗎？增加的風險溢價將如何影響長期利率？為了將通膨壓回到讓人舒適的水準，美國又將忍受何種衰退？

這些問題的答案都只有一個：我們真的不知道。既然，沒有人知道維持低利率究竟有什麼好處，置央行信譽於風險中絕對是不負責任的做法。

最佳選擇：改善美國勞動力效能

最後，利率低於零的限度終究是不是造成美國高失業率的元凶，這一點也不清楚。諸如那些「降低某些行業的工資與福利有其困難度」的傳統凱因斯學派言論，與那些「當你無法賣掉（或買到）房子，想搬家就有困難」的非傳統說法，或許得共同承擔責難。

我們不能忽視高失業率問題。顯然，改善負債家庭能以當前低利率再得到融資的能力，或有助於減少其債務負擔，並可提供抵押債務註銷，以避免當房價下跌時，讓借貸者陷於水深火熱中（即未償付抵押的價值高於房價）。

這方面能做的工作還有很多。好消息是，民眾採取償還與註銷雙管齊下，家庭債務正在下降，但同樣重要的是，我們應認知，重回到不負責任的危機發生前的支出水準，並無法開拓出一條永續復甦的道路，那麼做只會導致一連串後果，在建築業與金融業創造一些無法永續的工作機會。

美國儲蓄率僅占國內生產毛額（GDP）4％左右，平均來說，美國家庭絕無儲蓄過剩可言。有效政策在於改善全國勞動力整體承擔的效能，如此一來，他們可以持續工作、得到穩定收入。這需要時間，但卻是僅存的最佳選擇。

小檔案＿拉詹　Raghuram Raj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