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商總經理是我的「名片頭銜」，街頭藝人才是我現在的「正職工作」

一轉眼，在高雄愛河當街頭藝人已近三年，每週一次，除了旅行或天候不佳，幾乎從未缺席過，眼看附近區域內的同行們來來去去，我已從一個初到貴寶地的菜鳥，快變成愛河邊的地標，也從一開始緊張到胃痛，到現在張口就嗨，即使唱錯都可以臉不紅，氣不喘的圓回來。

離開職場後就沒用過名片，不是不想印，是不知印什麽，考上街頭藝人終於有了一個身份，立刻跑去印兩盒，但發了十幾張後發覺沒人理我就不發了。這事令人感嘆，為什麽如今社會只有職業能代表一個人，沒了「正常」工作，人就像不存在一樣，甚至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當藝人雖然不是為打賞，但打賞金額是表演是否受歡迎的重要指標。開始上街表演後我很快發覺一個現象，許多人不打賞的原因是不知道或害羞，只要有人先開始，其他人就會跟著做，於是有一次我要老婆混在聽眾裡帶頭打賞，果然陸續有人跟進，後來這方法我用過好幾次，屢試不爽。

說到打賞金額，其他街頭藝人怎樣不知道，我過去三年平均一晚約1千元，最高紀錄是一個恰逢連假的聖誕夜，收到2千5百塊。最少一次是一個飄著小雨的冬夜，我獨自對著愛河嘶吼了兩個多鐘頭，一位路過的好心人大概看我可憐，沒聽歌就扔了40塊，我記得金額是因為那是整晚唯一的收入。

打賞通常紙鈔和銅板參半，也就是說每次總有個幾百塊錢大小不一的銅板，累積一段時間後，家裡銅板多到不知如何存放，於是老婆上市場買菜大都用它們，她告訴我有好幾次菜販都問她是不是殺小豬（撲滿）了？

我唱的大都是七、八十年代的英文老歌，原因一來有許多成長時期的美好回憶，二來真心認為那是西洋流行音樂的巔峰時期，首首經典。表演時我偶爾也會講講話，有回一對夫妻帶著小女孩路過，駐足聽了一會，當一曲結束，我正在介紹下首歌時，只聽那女孩對大人說「那個老外的國語說得好好喲」！

表演時我會鼓勵聽眾點歌，雖然不見得會唱，但可以藉此知道聽眾喜好，次數多了我就會把歌學起來。記憶中點過次數最多的有《老鷹之歌》，《第六感生死戀》等，都已成了現在經常唱的歌。但也有一些我「抵死不從」的，最具代表性的是《鐵達尼號》主題曲，不是我不愛唱，實在是美聲女高音也太為難大叔我了吧！

雖然明顯不是主流音樂，一段時間下來也累積一些粉絲，有一位老先生說他年輕時常在台北亞都飯店聽菲律賓樂團唱英文歌，還說我唱得比他們還好，聽得我好想打賞給他。也有些熟面孔，經常默默來，默默走，我不認識他們，但真心感謝他們的支持，令一個一心努力做自己的人得到莫大鼓舞。

有些看過我的書的人特意來捧場，其中幾位問我一個同樣問題：你以前是外商公司總經理，現在在街頭唱歌，如何調整心態？我說我以前為生計扮演那個角色，現在為樂趣扮演這個角色，兩個都是自己，沒有調適的問題；需要調適的反而是外人，如何試著摘下帶有世俗階級意識的眼鏡，看待擁有兩個不同身份的人。

三年了，當街頭藝人的新鮮感早過，我問自己，還要繼續唱嗎？心中一個聲音反問我，還愛唱嗎？有享受到學習的樂趣嗎？有享受到分享的樂趣嗎？如果答案全都是肯定，為什麽不繼續？

朋友們，如果你哪天路過高雄愛河，碰巧見到一個自彈自唱，自得其樂的大叔，記得打聲招呼，或坐下聽一會，或喝杯飲料，或點首歌，或打個賞，不管你做什麽都好，拜託不要點《鐵達尼號》就好！

作者簡介_田臨斌（老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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