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要積極發展網路產業...」這句話錯在哪裡？

過年期間，我的一位大陸台商客戶回台，我問他去年的情況。

「不好，房地產受到打壓，零售業務也受到電商影響。」

在眾多台商當中，他轉型較早，從製造業轉型房地產開發，並跨足內需市場，但一樣受到波及。

「這是全世界的問題，沒有一個地方好，所以中國大陸還不算太差。」

政治呢？我問他蔡英文上台兩岸關係是否會大幅倒退。

「不見得，台灣還是一定要和大陸打交道，台灣經濟無法脫離中國大陸，大陸也會和民進黨溝通，雙方都不想走向極端。」

坦白說，他的兩個回答都比我預期更正面。

然而不幸的是，台灣和香港的新年都從超級悲劇開始。台南發生強烈地震，高樓倒塌，死了一百多人；香港旺角因為取締無照攤販引爆警民衝突，上百人受傷，數十人被捕，為香港近年最嚴重的事件之一。

這兩個事件有一個共通點：非單一偶發事件，有長久更深層原因，只是在這個時間點爆發，反映出整個系統失敗，未來還可能會發生。

台南維冠事件，大家的焦點集中在無良建設公司的豆腐渣工程，但更值得深思的是台灣土壤液化情形有多嚴重、類似的危樓有多少。

前內政部長及土木專家李鴻源表示，同樣地震若發生在台北市，可能有3、4千棟樓會倒塌，柯文哲已表示要啟動「防災型都更計畫」。先前的黑心油事件，引出台灣龐大的食安問題，就是為了省錢，以此類推，維冠事件絕對不會是唯一。

台灣沒有以系統性思考、系統性手段來處理系統性問題的經驗，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從台北市都市更新到兩岸交流的協議都是如此，只要改變就會有抗爭，一旦面臨抗爭就會因「民意」而放棄，造成系統癱瘓。

都市更新和企業重組或經濟轉型是一樣的問題，在中國大陸三年可以完成，但台灣可能十年還在原地踏步，因為缺乏強有力的領導者。

但強勢領導不一定能解決問題，香港就是例子。香港社會中下階層貧富差距嚴重，存在許多不滿，和台灣很類似。但抗爭歸抗爭，香港各界這次普遍譴責暴力，不像台灣有些聲音反而將暴力抗爭合理化。

最近我看公視「誰來晚餐」節目，訪問一對香港年輕男女，從事文創業，到台灣來工作。訪談中提到很多香港和台灣的比較，相較之下，台灣實在好得太多。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們說香港為了開發把舊的東西都拆掉，但台灣卻會保存下來。

香港人對未來茫然，旺角事件後更加如此，我的前香港秘書告訴我將有新的一波移民潮，台灣是首選。德國接受敘利亞難民，沒想到有一天台灣要接納香港難民，但蔡英文不是梅克爾。

梅克爾在難民處理上展現無比魄力和勇氣，即使現在被攻擊的滿頭包。好的政府要能夠扮演願景方向制定者、溝通協調者和問題解決者。

香港特首梁振英在方向上沒有自主權，溝通只有單向。馬英九曾有自己的主張，但只要一有人鬧就變得軟弱，不懂得溝通協調，當然也無法解決問題。

世界正在火藥庫上，一觸即發，繼南海問題之後，北韓又成了新的危機引爆點，大家的忍耐都有極限，蔡英文非常清楚兩岸局勢的嚴峻。

香港問題也是系統性問題，如果治標而不治本，不可能解決問題。台灣不要笑香港，高智商的柯文哲想大刀闊斧改建台北市自行車道，卻將交通帶入前所未有的黑暗期。

偉大的創業家都懂得系統性思考，Tesla的馬斯克計畫登陸火星，但他想像的是一次近8千人過去，一開始就形成一個生態圈（eco-system）。

台灣沒有eco-system，只有parts，陷於本位主義，無法整合。中國大陸正好相反，有明確的頂層設計，是精細的系統工程。大陸的挑戰在於面對中國以外的世界系統，如果港台問題沒有處理好，一帶一路也會有問題。

過年期間讀了兩本有趣的書，一是《系統思考》（Thinking in Systems），作者是麻省理工學院系統動力學權威，另一是《穀倉效應》（The Silo Effect），基本主旨相似：所有複雜問題均可被歸納成系統，問題並非彼此孤立，而是相互影響，分工太細反而導致缺乏跨部門（穀倉）深層溝通，無法協同合作，導致政府無能、經濟失控。

現在已有人工智慧，所以可以模擬系統，呈現不同scenario，供決策者參考，就像下棋一樣。很多人不願意系統性地思考未來，一廂情願地在某個點作文章，卻不思考整體長期可能後果。我們的決策模式是現在、在地和自我的，而非未來、全球和全面的。

IC是下一個會受到衝擊的台灣系統，我們可以出去，但陸資不能進來。如果我是張忠謀，我會加速走出去，集中在台灣太危險，台中環保抗爭、台南有地震，未來是distributed computing（分散式計算）的時代，生產據點需要分布全球，才能分散風險、靠近市場。

中芯半導體當年失敗，因為落單沒有形成生態圈，但台積電前進大陸會造成整個生態圈的挪移。

中國大陸正在打造未來經濟的生態圈，屬於超級系統工程，「互聯網+」是藍圖。蔡英文把物聯網當作未來五大產業之一，但物聯網不是一個產業，就像互聯網不是產業，它是所有產業的要素。

亞洲所有國家，從北到南，都已捲入中美博弈的漩渦。台灣位於中央，面臨的究竟是轉機還是危機，該如何走下一步，急待我們系統性的思考。

作者簡介_黃齊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