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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出門,總是會看見一群拎著一袋早餐的中學生,睡眼惺忪的排隊等公車。比起更早時間就出門運動的阿公阿嬤,這群年輕人似乎少了這個年紀該有的活力。因為,他們都要晚睡早起的上學去。
這幅畫面,許多人都不陌生。孩子上學的辛苦,大家都深有同感,只是不知該怎麼幫忙。如今,大家的無力被落成文字,在網路上流傳、被媒體報導,甚至終於可能被解決了––因為,這段文字出自新北市長、總統參選人朱立倫的臉書。
切中人心的教育想像
朱市長說出了大家的心思,也看到了孩子的過勞苦,實在該給掌聲。他更進一步以個人經驗,體貼學生和家長的心:
我讀高中時,就是每天從桃園坐一個小時的火車到萬華,再步行半個小時到學校。算下來,每天通勤就花了我近三個小時!我原本以為,推行十二年國教是個改變的契機,就像民國五十七年實行的九年國民義務教育,取消了聯考,讓孩子們都能選擇住家附近的國中就讀。
以此看來,朱市長抓到了國民教育的一大重點––就近入學。九年國教讓學生們得以無條件就讀家旁邊的國中,不再受考試之苦、通勤之累,造福後來幾個世代的學子;十二年國教為何辦不到?這是朱市長對現行國教的一大質疑。
因而,他主張:
12年國教必須調整,減輕孩子們的壓力、縮短上學的路程、讓學生們適才適所。
對!12年國教必須調整!孩子們的壓力必須減輕!朱市長的發言,實實在在地打中了眾多家長的心;更不用說,他那句教育口號「孩子睡飽,就近最好」有多麼吸引人了。
孩子能睡飽,又能就近學到各種知識,這教育想像,簡直美好又具體!
制度裡還有明星學校,多少小孩真能不搶?
那麼,下一個問題就是:該如何落實?
朱市長在10月29日的記者會上提出疑問:「台灣真正進入明星高中或競爭型高中的只有3成,為何其他7成的孩子也要考試?」然後,對如何落實他的想像侃侃而談,那核心就是把孩子「三七分」,三成去拼名校,七成免試就近入學。
這個邏輯讓人看得霧煞煞。
第一,朱市長說,只有三成的學生想要擠進明星高中,這其實讓人疑惑,到底「三成」這個數字是哪來的?
先不講統計數字上,被認定為明星學校的學生總數究竟有沒有到三成。無論如何,要是有明星學校存在,照常理來說,就算小孩不想去,過半數的家長擠破頭也會想把小孩送進去。朱市長所在的新北市,只要家長、小孩自認有一絲絲希望上北市的建中北一女,有多少還能選擇睡到飽走路到家隔壁上學?
這麼猜想好了,朱市長可能是以為新北市大約有三成的學生在就讀明星高中,因此這樣去推算,合乎他話語裡的邏輯;那剩下七成的人既然考不上,就不必陪另外三成的人考試,在家附近讀一讀就好,還可以睡到飽,多好!
想比出三成、七成,就不可能減低升學壓力
只是,這樣還是無法解決同樣的問題,到底誰,才是屬於那三成的範疇,而誰又是剩下的七成?
這答案真是呼之欲出––當然是考試考贏的那三成啊!
對照一下朱市長的話:
…會考取代了聯考,學生的壓力並沒有減輕。即便只有30%的學生想要擠進明星高中,整個制度卻讓所有的孩子都無法掙脫考試的壓力,適性學習。
新北市的情況更加嚴重,在地學校的招生額度不足,加上台北市明星學校的磁吸效應,有近六成新北的孩子必須跨越到淡水河彼岸就學。過去四年,新北市除了增設高中職容納量外,並投入大量資源優質化社區高中職,配合辦理優先免試入學…
這整段的重點,不是主要在說「整個制度卻讓所有的孩子都無法掙脫考試的壓力,適性學習」嗎?正因此,他才要辦理優先免試入學,讓小孩快快不用忙著擠進首都的明星學校,就能去上學。可是,只要看看優先免試入學的簡章,就會知道一旦超額,比序的標準還是大部份在會考成績呀!
可憐了我們的孩子,朱市長說會考取代了聯考,學生壓力沒減輕,但又想用以會考成績來評的「優先免試入學」來取代「免試入學」,這到底是哪招?
好吧,或許也可以不用會考來比出三成、七成;但如此一來,不就得用在校成績來決定?無論怎麼比,朱市長真心覺得這樣會比較沒有壓力?
在教育裡分階層,就只能「以考試決定免試」
「三七分」是建立在考試上的,到底要怎麼用以考試為基礎的制度來反對考試?這不只是邏輯的矛盾問題,重點是,為何「會考試的三成」就不能「適性學習」,只能去考試?而「不會考試的七成」又為何只能「適才適所」的成為「腳踏實地、堅守崗位、熱愛工作的螺絲釘」?
換句話說,我們該質疑的是:用考試把人分為三成、七成兩個階層,真能如朱市長所說的,讓孩子就此「適性發展」嗎?
這樣的說法之所以透露著階層意識,從朱市長文章中他自己的例子,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他說自己當年從桃園到建中唸書,每天通勤需要三小時,跟文章之前體恤學生的晚睡早起,寫在同一脈絡;可是,如果照他三成七成的分法,他就是要擠進明星學校的那三成學生之一啊––為了考上建中,又怎麼會願意在家附近就讀呢?當年的朱同學,就算參加了如今朱市長的優先免試入學,上了新北市的好高中,最後也是一定放棄。畢竟,他是建中的料啊,為了讀名校,通勤也是當然的,和那七成「讀家旁邊高中就好」的小孩不一樣!
所以,朱市長的教育主張:「減輕孩子們的壓力、縮短上學的路程、讓學生們適才適所」,只要一跟教育現場比對,我們就能明顯地看出來,那是用「建北明星學校」階層的想法,把「一般社區學校」階層的小孩分出去,告訴他們:你不適合讀書,只要「適性」去學一技之長「就好了」。
我們的看法是,學生的適才適所不是能由考試來決定的,不看成績就近入學的真十二年國教,才能夠真正減輕孩子的壓力,讓多元入學來取代科舉遺毒,讓繁星計劃來加強社會資源流動,徒然將學生分成三七成無法回應任何的問題,老實說,這不僅不能解套,甚至連一種見解都稱不上。
《人本教育札記》試圖用一種較寬廣的視野和角度來解讀「教育」,在掌握台灣本土社會脈動與兼具國際視野下,將教育改革與家庭生活結合,並引導社會對人文生活環境及弱勢族群的關懷與尊重。
每期均含特別報導、教育線上的父母/教師與孩子、教育時事評析等與社會脈動、教育議題相關的討論。對校園現場的描繪、對師生授教與受教心聲的體會、對教學態度與理念的深刻反省、對人更真實的理解與整體的呈現、及對現存社會問題的探討。
《人本教育札記》不在尋求單一的共識、灌輸相同的教化規條,而是要透過辯證與自主思考,為台灣的教育開啟更多元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