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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範生制度到底獎勵了誰?取消「模範生」,傷害最大的是「虛榮的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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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場 | 教育趨勢

模範生制度到底獎勵了誰?取消「模範生」,傷害最大的是「虛榮的家長」

模範生制度到底獎勵了誰?取消「模範生」,傷害最大的是「虛榮的家長」
圖片來源:dreamstime_xl_46750611
撰文者:朱宥勳

在談柯文哲拋出的「取消模範生」議題之前,我想先講一個真實故事。

幾年前,我在新北市教一個小學班級作文課,每週上課兩節。當時臉書還不風行,最常見的網路社交場域是部落格。於是,我在級任導師與家長的支持下,為他們開了一個部落格,把每週繳來的作業匿名上傳,並且鼓勵他們利用電腦課或課餘時間上去看別人的作品。幾次之後,到部落格上留言猜「這篇文章一定是OOO寫的!」成為班上最熱門的活動之一,特別是有些作文慢慢寫到生活細節,比如誰跟誰要好、誰喜歡誰之類的,更引發長串討論。

每次上課,我會從中挑我覺得最好的幾篇出來,當作範例,告訴大家為什麼這些文章好。說真的,這並不是我的班級,所以我根本也不太記得哪篇文章是誰的,但從同學起鬨和不善說謊的神色中,我大概也能猜到是誰。如是進行幾次之後,我把印象中最厲害的幾篇文章找出來,我特別喜歡一篇描述晚上淋雨回家的,他寫道:「因為星星哭了,所以天空落下了亮的水。」我詢問導師,這幾位同學平常的學習狀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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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師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我,然後說:「這位寫星星流淚的同學,所有科目都是全班倒數的⋯⋯」

是的,這就是「模範生」制度最大的盲點:你會用單一標準將學生分層,然後誤以為你建構的分層就是學生實際的學習能力。當我們講「人有多元智能」的時候,意思並不只是「有人很會讀書,有人很會打球,有人很會社交」這麼粗略的大分類而已,就算是讀書/打球/社交這些分類內部,都有很複雜的知能分布情形。

當我一無所知地進入這個班級,在不帶任何預期的情況下(因為我完全不知道他們過去的表現),用不同的教學邏輯的時候,原本貧弱的可能就有機會逆轉,本來優秀的就不見得還能維持優勢。甚至會出現像上述的例子一樣「詭異」的情況,他的國語考試從來都是六、七十分,卻能寫出整學期最有詩意的句子。

而在我往後的教學經驗裡,我發現這並不是孤例,被誇獎過的學生幾乎是常態分布地散落在不同的成績區間當中。導師「不可置信」的內容,也從純粹的成績不佳,擴展到了「隔代教養」、「低收入戶」、「外配家庭」⋯⋯等直覺上和學生學習成就強烈相關的因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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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孩子和優秀的孩子一樣有機會寫出好文章,但老師們從來不會這樣期待他們,也很難跳過先入為主的印象,去欣賞他們的表現。所有的教育理論也告訴我們,被期待的孩子和不被期待的孩子,學習表現會有雲泥之別。

回頭來看「模範生」制度是否應該存在的爭議,我認為許多論點都混淆了好幾個層次的問題。有人認為,標舉模範可以促進其他學生的學習(因為有競爭的動力、也會產生楷模效應),也可以促進得獎學生的學習(因為會有高峰經驗),純就學習心理來看是說得過去的。但問題是:你要獎勵的是什麼呢?當你把獎勵標準單一化之後,會造就一批能適應這個標準的學生,同時也產生一批永遠不可能適應這個標準的學生。在前者,「模範生」制度可能是正向的;但你同時也宣告放棄了後者。

所以,與其頒給一個特別盛大的、標準單一的獎項,不如化整為零,在日常課程中提供各種不同標準、運作邏輯的學習內容(比如像我在那些小學班級上所做的),讓每個學生都有機會找到自己擅長的領域,都能領略「我只要努力,也可以做出點什麼」的高峰經驗,這才是更有效益的方式。

更何況,學生並不需要台北市模範生頒獎那麼盛大的獎勵儀式,很多時候,只需要適時的口頭稱讚和情感上的肯定,就可以產生很大的效果。學生也是人,人與人之間的來往,本來就不必然是名利的結合;很多成人願意為了抽象的價值和情感的認同而努力,學生也是。就如同許多網友所言,取消「模範生」制度,反彈最大的之所以是家長,是因為「那是家長需要的虛榮」,而不是學生需要的。

比起那些家長,我更在意的是那些在我的作文課上被稱讚之後,藏不住喜悅和驚訝的那種羞怯眼神。你若看過,你就會知道,那雙眼睛閃動的情緒是:「怎麼可能,被誇獎的竟然是我?」台灣還有太多太多從進入教室第一秒起,就再也不相信自己的孩子。真正需要鼓勵的是他們,而不是那些把自己的孩子,當成一場「虛擬人生」遊戲在玩的家長們。

專欄簡介_戰神系作家時事導讀

朱宥勳,1988年生,清大台灣文學所碩士。現專職寫作。

從小就是乖學生,並且以教師辦公室為遊樂場。待過私立學校也待過明星學校,擔任教育工作者時,站過學生成績PR值99到PR值沒有底限的各種學校講台。從一個好學生,變成一個越來越不信任台灣教育體系的教育工作者。

我們總是說教育能夠使階級流動,但實際上是鞏固階級。能夠站上講台、搖筆為文的我們,都是穿過這張殘酷篩網的倖存者。

台灣的教育體制,本身就是參與一套血淚斑斑的共犯結構。我們傷害過的、排除掉的、無能為力的每一個學生,都是蹉跎他人好幾年生命、甚至一輩子的一支大過。教育提供的希望和機會是必要的,但卻只分給那麼一點點人。能不能再把網格撐大一些?

改革總是來得太慢,寫在這個專欄裡的諍言,是我做為一名教育工作者,一筆一畫寫落的銷過日記。提醒自己永遠記得那些來不及挽救的、正在發生的、將要毀壞的⋯⋯然後試著多守住一些尚未來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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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宥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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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宥勳,1988年生,清大台灣文學所碩士。現專職寫作。

從小就是乖學生,並且以教師辦公室為遊樂場。待過私立學校也待過明星學校,擔任教育工作者時,站過學生成績PR值99到PR值沒有底限的各種學校講台。從一個好學生,變成一個越來越不信任台灣教育體系的教育工作者。

我們總是說教育能夠使階級流動,但實際上是鞏固階級。能夠站上講台、搖筆為文的我們,都是穿過這張殘酷篩網的倖存者。

台灣的教育體制,本身就是參與一套血淚斑斑的共犯結構。我們傷害過的、排除掉的、無能為力的每一個學生,都是蹉跎他人好幾年生命、甚至一輩子的一支大過。教育提供的希望和機會是必要的,但卻只分給那麼一點點人。能不能再把網格撐大一些?

改革總是來得太慢,寫在這個專欄裡的諍言,是我做為一名教育工作者,一筆一畫寫落的銷過日記。提醒自己永遠記得那些來不及挽救的、正在發生的、將要毀壞的?然後試著多守住一些尚未來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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