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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巨大的龍貓迎著雨前的夕陽,斜斜的在它身上鑲了金光。禎姐在龍貓後頭偷偷跟著走了好長一段路,龍貓才感覺到她的存在,於是回頭。
驚訝的時候眉頭會一邊高一邊低。逆光的效果讓人看不清楚臉孔,憨憨的笑容以極大特寫佔滿畫面全部。
這幾天總是在這個畫面醒來,禛姐睡得不好。
大王婚禮日子倒數著,辦公室裡行程擠得滿滿、下班之後又趕著去健身房,並沒有讓禛姐有「幸福女人」的姿態,反而越來越有疲憊家庭主婦的神情。
離峰時間的列車,和IT阿弟仔的偶遇已經不再讓禛姐感覺厭惡。
「你真的有在聽嗎?」禛姐問低著頭玩手機的阿弟仔問道。
「啊?」
「你的青春浪費在每句話都要重複兩次,」禛姐警告:「再這樣大聲聽耳機你會聾掉。」
阿弟仔笑笑,是那種「我媽也是這樣說」的表情引起她強烈的不滿,「你防衛心好重喔,我才沒有這樣想。」
最厲害的3C控宅男不只是追求新品而已,即便手機就可以播放音樂,但他仍堅持用已經過時的CD隨身聽,「MP3差太多」,他的願望是買一組黑膠唱盤及真空管擴大機「你聽,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Monster耳機罩上禛姐的耳朵,她依循阿弟仔的指示閉眼聆聽,音樂環繞一下子就把她拉到很深的海底,有點快要溺斃。
那是Mysterious skin,「神秘肌膚」原聲帶,有關於被外星人綁架的少年的解謎故事。返回人間時,在太空船上的某些記憶要被消磁乾淨,否則無法重新做人。婚姻生活裡的陷落也是一樣,某些東西不過去,兩人就無法繼續。
朦朧間,超級巨大龍貓又回頭了,禎姐只好張開眼睛。
IT阿弟仔看著手機上的臉書頁發楞。照片中年輕女孩笑盈盈的臉,抱著她的人並不是IT阿弟仔。
「好聽呴?」阿弟仔頓了一下注意到禛姐的目光,大方承認:「我女朋友…前女友啦!」
對於還不習慣將已經分手的情人冠上「前」字輩的人來說,應該是這段戀情屍骨未寒。禎姐不想多問。
也就沈默了一下,「前年當兵時候,兵變」阿弟仔大方坦白,禛姐想吶喊:和你不熟,請不要告訴我你的秘密。
「就分了,連為什麼分手都沒有說清楚」小男生看起來有點可憐。
「女生真的很奇怪,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禎姐當年也是兵變總司令,當然知道女人們不告而別的原因,只是她不想刺傷他。
「我今天有用蛋炒飯。」阿霖在客廳改學生作業。
「喔,我吃過了。」禛姐在清理運動包時時,發現阿霖已經把洗衣藍裡的髒衣服都洗好、晾好了,而且就連洗衣機旁原本佈滿灰塵的洗衣精、柔軟精、地板清潔劑的瓶瓶罐罐也都刷洗、排放整齊。
他越是心虛抱歉,禛姐越覺得憤怒,不過她不想爭執,那無用。阿霖向來就是用沈默和笑容執拗的抗拒,當禛姐抱怨時,他總是陪伴,但,決定了就不改變。
「那我把蛋炒飯裝好在便當盒裡面了,然後加了幾片臘肉好嗎?」洗完澡阿霖正在廚房洗碗盤。
「可明天中午公司聚餐。」識相的女人在這種時候也都應該覺得夠了,但她畢竟脫口而出。
阿霖改作業到十二點多,禎姐已經在床上翻滾了一個多鐘頭,她知道阿霖得要早起去學校,而且又在偏遠山邊。
「那皮夾克怎麼辦?」禎姐不想放過他「我幫你挑了好久。」
一陣子,他只是轉身過來抱住禎姐的肩膀。那是夫妻之間的默契,認錯的極限。
「就算他是什麼總經理,我也沒有要拿他跟你比,」禎姐說「我只是要大家知道我們現在過得很好很幸福。」
「幸福為什麼非得要別人知道才算數?」阿霖的大手緊緊摟著她,睡夢中大腿總是重重的夾著她,像是怕走丟的孩子。
幸福經過他人的認證才是真的,就像鑽戒的克拉數夠了才美滿。
夜半睡不著,電視重複播著名人外遇的消息。眼眶含淚的認錯,妻子形容枯槁失魂落魄的說再給丈夫一次機會。
禎姐卻笑了,不是這樣的。
當阿霖在婚後三年多後,好不容易才請調進市區內的學校,一面還在研究所進修,卻讓小禛無意間在電腦郵件中發現了他與同校女老師的曖昧。
小禛第一個念頭便是:報應這麼快就來了:劈腿者人恆劈之。阿霖爽快承認,但沒說細節。細節是小禛最不需要的東西,男歡女愛,就像自己和阿霖:天雷勾動地火,就是愛了。姦夫淫婦怎麼起的頭,怎麼燒的火,她最知道。只是這下子自己居然成了不被愛的第三者。
小禛沒回娘家不去上班,也沒去找姊妹淘,躲在小旅館裡幾天。阿霖到處找她,娘家的人也不是笨蛋,三兩下就知道女兒女婿出了問題。
「媽,我沒事,」禎姐打電話回家報平安,老母也不敢多問,女兒忽然換了前途似錦、論及婚嫁的男友,嫁給一個小學老師,有什麼坎坷追問只是多餘。
「只是想出去度假。」
隨口說說的事情不如就成真吧,小禛決定在白天溜回家裡,收拾細軟,回不回來之後再說。
家裡窗明几淨,地板也是擦過的。衣服每一件都讓阿霖燙過收拾的整整齊齊。當過憲兵的阿霖,最自豪的就是燙衣服的功力,這是婚後第一次展現。小禛隨便收了幾件衣服塞進旅行包中,走出門才看見客廳桌子上留著紙條:「老婆,事情已經結束了,下學期我會請調回家裡附近的學校。」
這是阿霖的聲明,很簡單。小禛也不需要多的了。
她沒有想法,只想趕緊去陽光充滿的南方。
就在走出社區的街道上,她看見超級巨大的龍貓。
小禛偷偷跟著龍貓,迎著雨前斜斜的陽光走了好大一段路。如果在雨滴落下來之前,龍貓都沒有回頭,那就算了吧!
雨已經滴了下來,就算去南方也是颱風大作。
小禛停了下來目送比人還巨大的龍貓往公寓走,她曾經跟阿霖撒嬌討過的龍貓大玩偶,但阿霖說:「我就是你的大龍貓啦,還想要別人!」假意吃醋的樣子最可愛。
現在真正龍貓就在眼前,就要消失在夕陽的金光裡。
然後龍貓回頭了,是阿霖背著龍貓要回家。
阿霖驚訝的時候眉頭會一邊高一邊低。逆光的效果讓人看不清楚臉孔,憨憨的笑容以極大特寫佔滿畫面全部。
小禛蹦蹦跳跳的追上背著龍貓的阿霖,重重的親吻他,然後輕輕的說:「阿霖,我回家了。」
就這麼簡單。這是一個纏繞禎姐一週之久,關於龍貓的過往和惡夢。
她打算明天就告訴IT阿弟仔關於女人的答案:女人不愛就是不愛了,至於愛情,只有背叛過的人才知道,就是那麼魔幻又簡單。
囧男孩導演,自稱文未如其名的編導
並不存在的影子,素描讓他們有生命。 那些已逝過往,素描讓他們復活。 這是我的每週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