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癌症資源照顧燒傷患者太昂貴！和信醫院有權「見死不救」的理由

八仙塵爆意外，和信醫院當晚「見死不救」未收燒傷患者，引起輿論抨擊。本文就要來解釋「為什麼」和信會見死不救。

經濟學裡有一個「比較利益法則」，用一個例子來說明：假如比爾蓋茲是全世界最會寫軟體的工程師，他也是全世界打字最快的人。對他最划算的時間分配方式，不是他又寫軟體又打字，而是他專心寫軟體，然後請秘書把他打字。

這是因為若他去打字，同一時間就不能寫軟體，他就要放棄寫軟體帶來的價值。所以這一小時他成本最低的選擇，就是寫軟體。即使他打字是全世界最快的，他還是會請秘書來打字，不會什麼事都親力親為。

「比較利益法則」解釋了為何社會有「專業分工」的現象。因為人的時間是有限，同一時間自然要去做成本最小（也就是犧牲最小）的事。引申的意義是：一個已專業化的生產資源，去做別領域的事，其實是很貴的。就如強迫比爾蓋茲去花一小時打字，他就浪費掉一小時去寫可以造福更多人的軟體，成本自然很高。

醫療資源也是一樣。和信醫院是專門治療癌症的，它的醫療資源用在癌症病人身上，比用在其他病患身上，能帶來更大效果。這些醫療資源當然也可用來照顧燒傷患者，但同一時間這些醫療資源，就不能用來照顧癌症病人，而癌症病患卻是它最擅長治療的。要和信用專門治療癌症的醫療資源，去照顧燒傷患者，對和信來說成本太高了，這就是為什麼它會「見死不救」的原因。

有些人或許會爭辯說，當時和信的醫護人員並沒有癌症病人要照顧，為何不能幫忙？但每個人時間是有限的，假如這些和信的醫護人員，真的犧牲自己睡眠休息時間，連夜照顧那些燒傷病患，那麼隔天早上來看診的那些癌症病患，面對的將是一群一夜未閤眼、精神不濟的醫生與護士。若這些病患因此被誤診、開錯藥，他們的傷害又要誰來負責？

不少人看到資源閒置不用，就認為這是浪費，他們認為應把這些資源用在緊急需要者身上，今天和信醫院被指責的原因就是在此。然而資源閒置不用是有重要經濟意義的，因為它是因應現實世界的訊息費用。若每個醫院能準確地知道，幾點幾分會有多少病人來看診，因此要留多少醫生護士及病床，那麼資源永遠不會閒置。

可惜我們並不是生存在這樣完美訊息的世界。即使這一分鐘門可羅雀，醫院永遠也不知道下一分鐘是不是會人滿為患？因此病患較少時，沒事做的醫生護士看似閒置，其實是要為下一分鐘隨時可能暴增的病患做準備。

如果讓這些閒置的醫護人員一直有事做，那下一分鐘病患人數突然暴增時，這些患者就無法得到妥善的照顧。因此醫療資源的閒置，並非一般人眼中的無效率，它正是現實世界裡存在訊息費用下，人們為此做出的有效率應對行為。今天和信的醫護人員，沒事時當然可以照顧燒傷病患，但下一分鐘若有癌症患者突然需要看診時，誰又來照顧這個癌症病患呢？

有些人說，和信可以簡單地為燒傷患者處理一下即可。但對燒傷患者來說，同一時間只能在和信做簡單的治療，為何不同一時間去更專業的醫院做更好的治療。設身處地想一下：當你被燒傷了，你是希望先在和信花一小時卻只能做個簡單處理，然後再花一小時到專業醫院去做更完整的治療？或你花一小時直接上大醫院去？今天燒傷患者若被送到和信，卻只能做簡單處理，然後又要送到別的醫院做更完整的治療，和信豈不是又要被指責「為德不卒」？

最後來談談倫理價值觀的問題。一個人去濟弱扶傾固然可貴，但也只有這個人是自願做此事才是可貴的。如果別人強迫他去濟弱扶傾，這就是一種變相的掠奪。就如同強盜頂著「劫富濟貧」的光環，把富人的錢搶來分給窮人一樣。你若覺得窮人可憐，你大可花你自己的錢去救濟，但你有何資格強迫別人也要花錢來救濟窮人？

同理，今天你自願去幫助燒傷患者固然偉大，但你能強迫別的醫生，也要花他們的時間精力去救那些燒傷患者嗎？若說不去幫助燒傷患者的醫生，就是沒醫德，那麼當別的醫生不按照自己偏好行事時，就給予這些醫生口誅筆伐，這又是哪門子醫德呢？「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或許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好好地再思考這句話背後的意義。

作者簡介_楊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