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個職業，我非常有興趣也做得來，但對社會沒什麼貢獻，可以選嗎？

「老師，如果一個職業方向，自己雖然非常有興趣，也許也做得來，但是如果對社會不太有貢獻，我還該選嗎？我爸媽和親友，都要我做對社會有助益的事，我的那些個人興趣，最好只是興趣就好。」剛才在一旁安靜看書的學生，在我們談話時突然發問。

「對社會沒貢獻的職業方向是什麼呀，老師很好奇耶。」淑玲老師接話回問。

某日傍晚造訪一個在中學當輔導老師的好朋友淑玲，討論她如何引導學生選擇科系，以及如何思考未來的職業路徑，想不到在一旁看資料的男生一發問，把一次談天變成了實際演練。

「就像是攝影、漫畫、戲劇之類，那就是一些娛樂而已吧？還有，其實我很嚮往賽車。這些職業好像就是追求自嗨，也許給人打發時間的消遣，雖然我有興趣，當我爸問我做這有什麼貢獻時，我完全說不上來…。」這位同學的語氣似乎是認命，但又埋藏著不甘心。

「賽車手對社會沒貢獻？你確定嗎？」淑玲笑著問。

賽車手沒有貢獻，做得爽但是沒有成就感？

這位男同學功課不錯，家裡是傳統書香門第，不少親戚是教授、法官、醫師、工程師…對他們來說，這些是有貢獻的職業；賽車手、攝影師、漫畫家、演員…那些是給人「娛樂」的。

「所以對你來說，例如賽車手吧，就只是很爽地飆車，把車撞爛還可以拿錢，是嗎？」淑玲問他。

「對啊，雖然好像也很有趣，但如果一個工作只是賺錢，只是在車道上爭勝負，給人當娛樂，我大概也不會做得很有成就感吧。」

「還剛好很巧，我曾經和一個在全球汽車品牌工作過的工程師約會過，就曾聊過賽車手真正的價值和貢獻。」淑玲笑著說。我心想：長得漂亮，原來還有這部份好處。

為何所有的主要汽車製造商，都要有賽車隊？為什麼賽車有極多樣態 -- 賽車可不只有帥到不行的方程式賽車，還有越野賽車、拉力賽車，許多賽車形式，既不比極限速度也沒有現場觀眾在呼喊叫好，為什麼要辦這些比賽？

原來，這可不只是為了做廣告、做品牌而已，賽車是汽車產業中非常重要的一環 -- 逼近極限、不斷重複、冒生命危險的工程實驗。

賽車手對社會的貢獻和價值，就在你我的身邊

賽車手做的事，是將一輛車從整體到組件，一次又一次，用各式各樣的方式，壓到功能的極限––例如在極高加速度對引擎的影響、各式輪胎在極端情況的彎道煞車有什麼效果，在打滑、碰撞、失火情況下，車體對駕駛的保護機能成效如何…。

事實上，一個大車廠生產的車，全世界會有上千萬人購買和駕駛，他們駕駛的環境和模式千變萬化。如果汽車只能在「一切條件良好」的情況下能確保安全，那每天因駕駛意外而死的人就數不完了。大車廠都需要確保，出產的車子在極端駕駛情況下，都有相當高的穩定性和安全度。

所以，為什麼賽車手在汽車產業中是個不可或缺的專業，賽車的成果絕不只自己爽快。一般人是沒有那個膽量，甚至沒有那個能力，將車輛每個部件的功能都壓迫到極限，沒壓迫到極限就找不出弱點，找不出改善的機會。

這也是為什麼，在比賽中車子被操到故障、損壞，發生碰撞甚至車禍，其實並不能視為「浪費」––這些對工程人員來講，都是重要的實驗結果，都是可供分析與研究的材料。

所以，賽車手有什麼貢獻？貢獻可大著。我們現在汽車能愈來愈安全，性能愈來愈穩定與耐用，其實不只是工程與研發人員的成果，賽車手也有相當的貢獻。

我也繼續補充：「不只是賽車手，其實有許多的專業領域，價值被僵化的偏見所低估。例如你說到的，攝影、漫畫、演員。」

攝影師的價值，不只寫真集與宣傳照

再說攝影師吧，也許我們知道那些給女明星拍寫真集，拍宣傳照的攝影師，沒錯，他們對社會的影響也許並不顯著，但是當攝影師的方式有很多種。

有一種攝影師，他們擔任「攝影記者」，用影像的方式傳達世界某個角落的事實，而且常常「一圖勝千言」，深深影響了社會。

比如說，在越戰末期，一位攝影師拍下了美國資助的南越，如何以燃燒彈炸毀了一座村莊，孩童從火場中驚恐逃生，那張照片就是有名的 “The Terror of War”，這張照片所記錄的戰爭暴行，讓美國人民對越戰益加反感，促成美國後來撤出越戰。

另一幅著名的照片，是在1993年時饑荒極為嚴重的蘇丹，一位攝影記者拍下一個景像，一個骨瘦如柴的小孩因受不了飢餓而跌倒在地，一隻兀鷹停在小孩背後虎視眈眈。這一幅照片雖然沒有名字，但引發了全世界的關注。世人了解這場饑荒多麼嚴重，並且有更多援助資源湧入。

到今天，還有許多攝影記者，用影像告訴世界，那些不該被忽視的事實，無論是戰爭、政治壓迫，或是環境破壞。

價值不決定於職業類別，決定於胸懷與能力

漫畫家也是，有些漫畫家的作品純粹娛樂，甚至是暴力情色的娛樂；有些漫畫家的作品能普及法律知識（如家栽之人），有些人用漫畫傳達科學知識，有人用漫畫議論公共政策––到今日，政治漫畫仍是歐美重要的公共議論工具之一。

演員亦然，有些演員只要有錢就拍戲，但有些演員拍出《春風化雨》那樣的經典。其實，每個職業都是如此。政治家許多民意代表沒有為民喉舌，大量的政治人物其實主業是演戲。有些食品業者提供真材實料，也有些食品業者賣的其實是化工產品。

在年輕人做科系和職業選擇的時候，考量自己的價值觀，選擇一個打從內心認同和響往的專業方向，當然值得鼓勵。

但也要慎重看待任何「想追求OO，未來就該做XX，現在該讀YY系」這樣的說法。一條專業道路能通向什麼樣的價值，不見得是從職業名稱一眼看得出來，也從來不可能被具體限定。專業的價值永遠是由每一個從業者發揮與定義，端看他抱持什麼樣的眼界與胸懷，身懷多少能力與心願。

可別輕易因刻板成見，認為哪些職業一定貢獻很大，或者沒有貢獻 -- 事實很可能只是我們看得太淺，或還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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