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6個月大就「放生」，讓他自由爬？以色列教育：小孩不冒險怎麼長大

我任職的以色列幼稚園，是以色列眾多幼稚園系統中較特殊的一種：奇布茲幼稚園系統（Kibbutz kindergarten system)。這些幼稚園大多不在都市區，強調鄉野教育，幼稚園老師由教育單位派遣，但屬於私立學校的性質。

這類幼稚園一樣受教育單位監督，依地方政府規定的課程綱要教書。然而在教學與課程設計上，有極大的自由空間。

我進入這個系統時與園長談過課程內容，其中最讓我令人驚豔的，是孩子每日的「踢遊」（希伯來文：ti-youl，意思接近英文的"trip" ）－也就是帶出幼稚園的行程。這種行程可能只是帶小孩繞社區一圈、或在社區內部找一塊草地坐下來，也可能是帶著小孩參觀社區內有的各種工廠與工作地點、更可以是小班一週一次來回4公里的長距離郊遊與野餐…。

這個部份是教師專業的一部份，每個年紀不同的班級依據小孩與寶寶的成長狀況調整每日「踢遊」的內容～對，你沒有看錯，寶寶一樣每天帶出門走動！

就「托嬰中心」的課程規畫，寶寶滿6個月，如果沒有其他特殊狀況，就可以帶出門。第一次看到「托嬰中心」老師把寶寶放在社區車子進不去的小徑上或草地上爬行，隨便把路上的落葉撿起來塞到嘴巴裡，真是嚇壞我了！

「孩子要盡量成長於自然環境，目前小孩所處的世界充斥太多塑膠製品，會讓觸覺發展太單一。」我後來上課時，教授談到這一部份「做幼教老師的要確認安全，也就是不要被玻璃割到，不要讓寶寶撿起煙蒂塞到嘴巴裡…但要讓孩子多接近綠地與泥土，給小孩空間去探索自然環境，啟發寶寶的好奇感，去感受陽光、樹枝、落葉、草地、沙地、泥巴…當然寶寶透過嘴巴認識世界，每樣看到的東西都會塞入嘴巴。做老師的就是盯住別讓他們吞下去就是了。」

要把小孩帶離舒適圈，多少要冒一點風險，寶寶是如此，更大的小孩更是如此。從小班開始，幼教老師便開始設計脫離社區內部人工設施的「踢遊」行程－或許是附近的小山丘走走，或是帶著孩子去逛農田…。課程中要求老師設計更多發展大肢體動作（爬、跳、跑、平衡感…）的活動，讓小孩能夠有更好的體能。

所以這樣的「踢遊」課程說穿了就是一種「練體魄」，讓小孩「頭好壯壯」的課程？我一開始也是這樣想，一直到最近一次特別為了這個議題再去上課，才發現我沒有看到這個課程背後的意義！

替我們上課的老師是個退休導遊。目前在幼稚園裡專門帶「踢遊」時間。我們上完了孩子身心發展的理論課，強調上小學之前打好小孩體能基礎的重要性後，就跟著他離開教育開始他實地教學的行程。

他沿途介紹了不少動植物，建議我們在設計「踢遊」路線時該注意的事項。接著我們來到一個草叢處，他提到他總是會在社區內部找一處小孩可以鑽進去玩耍的空間（當然大人要自己先確認過），之後小孩總是會從其他地方鑽出來，所以可能會被樹枝或草叢微微割傷、或是衣服上沾到一些有刺植物。

老師覺得這對孩子而言是好的經驗：他們要自行評估風險（我從這裡鑽出去危不危險？我腿一抽可能會被割傷，我要不要冒這個險？），感受自己身體的大小與柔軟度（這個洞的大小，我鑽得出去嗎？還是我要設法爬高跳出去？），促進團隊合作（我的衣服沾到有刺植物，誰來幫我一起拔掉？）

哇！原來訓練體能不只是跳得高，跑得快，而是要用腦子評估環境與自己的狀況，找到自己在自然界的位置！

正當我在思考這件事時，我們走到了一塊高地。沿著樓梯一路下去的盡頭，是社區的游泳池。樓梯的兩旁是高度落差極大的幾層花圃。

「我帶著孩子到這裡，會跟孩子說我們要去游泳池。這裡只有一條路可以到游泳池，就是走樓梯下去。樓梯兩旁的花圃高度落差太大，中大班的孩子沒有辦法跳下去。但我會要求他們不可以用常規方式下去，要他們另外想辦法！」老師這麼說「你們要不要想想4、5歲的孩子會怎麼下到游泳池？」

啥？不用常規方式？也就是小孩不能走樓梯下去！那可以怎麼下去？攀著樓梯扶手下去？坐在樓梯扶手上滑下去？試圖從花圃處跳下去或滾下去？

那不是太危險了嗎？

看著周遭幼教老師七嘴八舌討論並且走動查看地形後進行各種路徑的猜想，我忍不住發問：「這樣不會太危險了嗎？」難道只有我有這種顧慮？

「路是人走出來的，只走別人規劃好的路多無聊？」老師聽到我的話之後笑了「妳太小看這個年紀小孩的體能、小心謹慎程度與創造力了。我自然做過評估與最壞打算，但我帶這個年紀的孩子這麼多年，注意到小孩在發現危險時是很能用腦思考，而且肢體動作會變得更謹慎小心。真的做不來，我們做大人的就在旁邊可以幫忙。小孩也要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應該求救。不過這些年來我沒有碰過小孩最後需要走樓梯下去的，反而是看到更多的團隊合作、創意與膽大心細！」

聽到這裡，我豁然開朗，終於瞭解我的女兒們為什麼去公園玩耍時不爬樓梯而是攀著樓梯扶手外圍往上爬或是從溜滑梯的下方往上爬。

我也終於瞭解有天就讀小一與小三的女兒放學回家發現自己忘了帶鑰匙時，為什麼兩個人不是坐在門口等我回家，而是都選擇了從廚房外牆上高度約30公分的小窗戶鑽進家裡！

我們一直說以色列之所有有強大的創新能力，來自於他們不拘舊規的突破思考方式與大膽的嘗試，以及特殊解決問題的能力。

這完全呈見在他們的幼教哲學上！

作者簡介＿吳維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