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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對外總是表現相當有自信的我,其實也得面對被退稿的窘境。在寫這專欄的時候,意外發現前兩篇已經完成的文字,都是「來不及用上」或者,被其他導演刪除的橋段。
對於一個驕傲的作者來說,退稿是致命的一擊。差不多是被情人宣告「陽痿」那樣的難堪。
而且,最近常常夢到被退稿的那些角色們回來找我,像是嬰靈一樣,問我為什麼不把他們「生下來」。
我只能說:傻孩子,要把你們「生下來」,要花好多錢啊!
為了奪回作者的驕傲,我把退稿拉皮之後重新推出,當作是自信回春的威而剛;也算是給那些夭折角色一次重新投胎的機會。
以下是一個被唱片公司拒絕的「佳作」,這是一首在春節期間要推出的流行歌,據說要成為「追思場合必播歌曲」,其中哭調之嚴重,讓我著實頭疼。為了配合歌曲的悲情,當年我在咚咚的恭喜發財歲末歡鬧氣氛中,完成了這個讓業主無言的腳本。
另外,劇本的形式,在所有我經歷的文字創作中,是最簡潔、最少堆砌的一種,也是我最喜歡的一種。
因此,在這裡我盡量保留它原本原來的形式,與讀者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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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鬆弛的手腕皮膚,一枝麥克筆在上面畫出一個圈圈。
圈圈裡,兩根直線一長一短,然後圈圈外補上花瓣。
原來是手錶。
小女孩安靜畫著,阿媽睡著。
小女孩靠近阿媽的手腕傾聽。麥克筆畫的手錶,居然傳出秒針滴滴答答。
然後是老鐘噹噹。
阿媽醒來,半夢半醒似的微笑。
歌星:(OS)足爽ㄟ…現在想起來,對一個小孩子來講,那段時間實在足爽ㄟ…不用去上課還有吃有玩…
讀四年級那年,阿媽三不五時就叫我請假免上課,陪她去鄉下親戚家玩。
出發前,阿媽會幫我帶上一大包零食,很多、很重。
還未行到公車站,阿媽會走進時裝行,拿出最寶貴的衣服拿去改;有時候是紅色套裝,有時候是藍色的旗袍。
每次阿媽都對裁縫師說:太鬆、太大,以前穿都很合身的咧…
我在想,阿媽若是繼續把衣服改小,就是要給洋娃娃穿了吧。
從台北到宜蘭的火車之旅很遠,途中若是看見海,就表示快要可以吃便當了
吃飽度估、醒來就到了。
Δ畫面:火車上阿媽看著窗外。
Δ有人的收音機撥著歌星的歌聲,A段沙沙遠遠,小女孩枕在阿媽身邊。
歌星:(OS)我們有時候去三叔公家、有時候去二嬸婆家,有時候去那些我不知道是誰的親戚家。反正就是玩。阿媽和那些親戚聊天,小孩子一起玩。
Δ畫面:小孩玩,老人們無言的臉。
歌星:(OS)天快黑時,阿媽總會嘆兩聲大氣作為結尾。然後帶著我回台北,有時候太晚,時裝店的鐵門都已經關一半起來,但是阿媽一定會把改好的衣服拿回來。
Δ畫面:搭著時鐘聲,阿媽把衣服掛在房間衣櫥邊「欣賞」。
歌星:(OS)最後一次去宜蘭和以往都一樣,中午吃過便當才到。我和親戚的小孩玩捉迷藏滿身大汗,累直到自己昏昏沈沈睡去。
醒來的時候天黑了。我躺在一個鄉下才有的通舖上。
阿媽不在身邊了。
Δ畫面:躲貓貓,女孩數完,只剩自己一人。
Δ女孩推開一扇門,門裡是沈睡的自己。
歌星:(OS)那些鄉下男孩跟我說:哭沒有用了,你阿媽不要你了。
那是真正有影。當我打開包包時,才發現阿媽一直用零食蓋住的,是我日常的衣服。
難怪每次提都那麼重。
Δ畫面:一段很長的寂靜空白。
Δ小孩在老家客廳牆邊寫功課。
Δ小孩看著阿媽穿著尋常的衛生衣褲,坐在客廳看那套從時裝店拿回來,掛在衣架上的衣服。
Δ遠遠插入B段副歌。
歌星:(OS)嚇到哭鬧不止的我,忘記是怎麼睡著的,也忘記了什麼時候阿媽又回來叫醒我、帶我回家。
我一直記得,那個晚上,在月光下我們等著火車。阿媽拉著我的手,一路回到台北都沒有放開。
她只說了一句:「不甘啊…我就是沒有辦法放你一人,做我去好命…」
「好命」。
一年多之後,我懂了「好命」的意思:阿媽真的去天上了,留下我一個人。
阿媽剛去世的那幾天我醒來就哭,哭累又睡。
Δ畫面:小孩拿著麥克筆,家中牆上到處畫著手錶。
歌星:(OS)第七天,我夢到我和阿媽回到那個月台,我問她什麼是「好命」,阿媽對我說:你讓我放心、沒煩沒惱到天上去,就是好命。
那天早上醒來,我就不哭了,什麼症頭全都好了。自己穿好衣服,梳好頭髮,我長大了,決心放手讓阿媽去好命了。那年,我十一歲。
雖然出世就是沒母仔,可是,我有阿媽帶我十一年,我碼算金好命。
長大後的歌星,她幫自己畫上一個手錶在手腕上,聆聽。
時間滴滴答答。溫暖的感覺,阿媽彷彿又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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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主評語:太平淡,不夠煽情。
囧男孩導演,自稱文未如其名的編導
並不存在的影子,素描讓他們有生命。 那些已逝過往,素描讓他們復活。 這是我的每週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