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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 | 時事分析

「希望飄零到我這代為止」一個印尼移工教我的國際觀

「希望飄零到我這代為止」一個印尼移工教我的國際觀
本照片非當事人照片。(圖片來源:李 季霖@flickr,CC BY-SA 2.0)
撰文者:吳曉樂

這幾天,「我是查理」或者「我不是查理」的論述,幾千字幾萬字轉來轉去,看久了也需要一段沈澱,而在沈澱之中我倒是想起一些很個人的回憶。

幾年前,聽作家鍾文音演講,她提出了一個對於「旅遊的擴大想像」,她認為旅遊是隨時、隨地都在發生與進行的,根據鍾文音的說法:「當你處在一個都市當中,你只要能了解他人的想法,那就是旅行。所謂旅行並非地理位置上的遷徙,更是心靈版圖的一次橫越。」她並且補充:「每個人在都市中,或者游牧、晃蕩、困惑並且移動。觀察他們的樣態就是旅行的況味,你會發現你的觀點不斷地轉動。」

這樣的說法很迷人,畢竟動輒個把萬元的出國費用不是人人皆可負擔,想像自己光是在城市中漫步就迎接一場奇遇,而若觀察的對象來自不同國度,這場奇遇更是直接升級,避免了出境入境的繁複、不安與等待,也可「在地」品嘗到出國的文化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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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的討論中,不少有志之士大步一跨,或者以本身與法國的淵源,竭力爬梳在歐陸國家中不同文明信仰的交鋒,其中有不少人戮力於建構出「穆斯林在法國的生活處遇」。看著看著不免期盼,何時我們也戮力於建構出「穆斯林在台灣的生活處遇」?

先拿一個問題試試所謂「國際觀」:世界上最大的回教國家?我目前接收到的答案多是「中東」、「阿拉伯」,但答案是東南亞的印尼,印尼擁有約2億的穆斯林人口。

下一個問題是:印尼與台灣之間有什麼關聯呢?

根據行政院勞工委員會職業訓練局2013年4月的統計資料,在台外籍勞工人數為45萬4171人,其中,以印尼19萬9971人居冠,而在近20萬的印尼移工中,有多達16萬左右的印尼移工進入台灣的家庭工作,是台灣社會中極重要的長期照顧人力的來源。很驚人吧,擁有最多回教人口的國家,竟也是台灣外籍移工的大宗,台灣有16萬個家庭仰賴他們提供的勞動服務,為我們照顧家中的長輩以及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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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多少人想過,他們也能是「培養國際觀」的一個方向?也是我們認識「穆斯林」的一條康莊大道?他們與我們並不遙遠,反而很近,然而太多人寧願從遙遠的美國911,以巴衝突或者近日發生在法國的恐怖攻擊中取材。在我們隔岸觀火般地冷靜分析歐陸國家對於不同族裔民的焦慮、排外、歧視、態度友善與否時,有多少人得以把鏡頭從上萬公里處拉回來,問自己,在這塊島嶼上,屬於本土的,我們自己的焦慮、排外、歧視或者態度友善與否?

一如這幾年來,外籍移工在台北車站歡慶開齋,每每引發熱議,不同甚至互斥的聲音,在媒體版面上相互切磋。若能了解到開齋節之於穆斯林的重大意涵,也或者,我們可以靜下心來好好凝視他們的處境,一如臺大社會系教授藍佩嘉《跨國的灰姑娘》一書中所指出:「在台灣,家作為一私領域,卻因移工的進駐,被迫公有化。人們往往忽略掉移工同樣也有隱私的需求,或者在既有空間限制下,無法給予移工單一的房間,要求她們與小孩或老人同居,或在公有領域(如客廳和室)臥睡。於是這造成一種矛盾,家中成了公領域,火車站或公園等公共空間,反因雇主管不著,成了能顯現個人性格的自由場所。」

若我們一層一層地,如同剝洋蔥般看進去,那麼,不必離開不必遠行,仍待在台灣,也能從中建構出國際觀。

幾年前我認識一位印尼移工,她在一間我頻繁光顧的麵攤工作,每回我去,她往往是坐在角落的桌子上,忙碌著不同的手工活。我常常獨自光顧,怕占桌,也就跟她借一張椅子擠一張桌子。久而久之我們搭上話,我讚美她的中文很標準,她笑了笑說,她的母親更厲害,曾在中國、香港人家裡做事,不僅有一口道地的北京腔、廣東話,英文也有一定的水準。

幾次下來,在她的邀請下,我逐漸進入她的人生,談她的故鄉,她的童年、她的信仰,在她饒富耐心的穿針引線之下,我走入一個溫和、友善、甚至是寬容的伊斯蘭文明,與我在媒體中識得的大異其趣,真難想像,這一切體驗竟發生在台灣的一間小麵攤。

而在我們認識近半年後,一日她想到什麼似的,突然有些遲疑地談到她來得很早的婚姻,她的丈夫,以及她把兩個小孩放在故鄉,只帶著幾張照片前來台灣的種種。她說,來台灣,是為了錢,也是一個盼望,她跟她的母親都在異國人家裡做事,她希望此類的飄零到她這一代為止,她的女兒可以不用再漂泊,得以在故鄉守護自己的兒女長大。

在那一刻,我在她的身上看見我母親的倒影,看見台灣母親的倒影,看見全世界許多母親的倒影,也是在那一刻我覺得我跟她之間可以很遠,也可以非常近。

我們的來往不算長命,有一天,我吃完冬粉起身跟她說再見,她很慎重地跟我道別,說她要回印尼,之後可能不回台灣了。我開玩笑我也要跟,沒想到她很認真地規劃起來:「我有個親戚在峇里島開民宿,如果妳不介意的話,妳可以先跟我回一趟老家,妳可以先看看我的小孩,我再帶妳去峇里島玩。」

我很直觀地想:「那我得準備多少錢?」

一如往常,她直率地擺擺手:「妳只要準備機票跟一些錢就好了,印尼是我的家鄉,妳到了我家,就是我的客人了,我的老家不會讓客人煩惱的。我跟妳說過了,因為妳是客人。」

我於是更深一層地感受到,其他文化的美好質地,不用買上一張機票,不用移動幾千幾萬公里的距離,在同一座島嶼上,只要用心就能看得見。

國際觀的培養不應止於學習一門在國際間占有優勢的語言、護照上多得不可勝數的蓋章,或是在哪一個異國城市待過幾年幾月。它也可能有一個意思是,你仍待在你所熟稔的土地上,你仍操持著你所慣用的語言(很多外籍移工轉換國語、閩南語的能力令人驚豔),你的時區未變,四周的環境街景也一如從前,但你遇見一個擁有許多故事的人,而那些故事來自另一個文化的孕育與養成。而你願意暫時拋下你在新聞、媒體上看見的那些紛紛擾擾,好好地坐下來,聽他講故事,以及最重要的是,把他的故事聽完。也或者你們仍舊遠著一段距離,但你在無心經過他的活動時,雖不理解但體諒、不妄下定論。

作者簡介_吳曉樂

台中人。1989年生。台灣大學法律系畢業。喜歡鸚鵡。
鸚鵡被關在籠子裡,久了會學會開門,希望有一天,更聰明的人也會學會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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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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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中人。1989年生。台灣大學法律系畢業。喜歡鸚鵡。

鸚鵡被關在籠子裡,久了會學會開門,希望有一天,更聰明的人也會學會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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