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 專訪無法行走的美國冒險家,登上酋長岩、高空跳傘幕後 身為一位為身心障礙者積極發聲的運動員、冒險家與演說家,格里登日前來到韓國智異山出席亞洲步道大會,接受alive專訪時表示... 2024.12.05
財經 銅板價Line貼圖連13年成長,專訪全球指揮官揭長紅秘密 貼圖事業全球最高負責人,同時也是該產品創始人之一,LY Corporation娛樂事業群總經理渡辺尚誠,接受商周獨家專訪時指出... 2024.07.18
焦點 台積叛將、檢調、被告辯護律師專訪》該不該獵狼?四方火線對談 台積電前主管、長江存儲前副總裁薛宗智》「中國做三年,等於台灣15年」很難不心動 如果不是因為疫情,我搞不好還是在大陸,反正都被當成叛將,就好好「叛」一下吧,反正我回來,業界也不要我,我在中國是副總(裁),有司機、有秘書、住飯店、出國搭商務艙,很受人尊重,不像回台灣,被人戴著有色眼鏡看。 他從台積部門主管當上長江存儲副總裁「大陸給錢不囉唆」挖走上百人才 二○一六年我離開台積電後,是高啟全(華亞科前董事長)叫我去中國看一下,我本來已經帶著全家移民溫哥華,結果,他叫紫光的HR(人資)聯絡我、報薪水給我,我一看就說「來談一下吧!」 大陸人給錢不跟你囉唆,當時他們就是給我一百萬美元(約合新台幣三千三百萬元)年薪,跟我之前在台積電的薪水相比,基本上,就是新台幣換人民幣的概念,去中國做三年,等於在台灣做十五年,why not(為什麼不)?就決定去拚一票! 我還記得,趙偉國(時任紫光董事長)第一次跟我談的時候說,「薛先生,我們國家準備了八百八十億美元要發展半導體,你覺得夠不夠?」那是二○一六年,當年台積資本支出不到兩百億美元,他們一口氣就準備八百八十億美元。 所以當年華亞科去了一大票人,三、四百個去了長江存儲,另外三、四百個去了合肥長鑫。 那個時間點,我回來台積找人簡直是易如反掌,因為我原本在台積,只是一個部門主管,但是去了紫光,卻做到副總裁,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當年連蔣尚義(台積電前共同營運長)都過去了,欸,你要請得起蔣爸,要拿多少錢請得動他?當年我前前後後,直接、間接挖了一百多個台積電的人過去。 我那時候(挖人)的說法是,「兄弟你幾歲?四十五歲,好,我再給你十五年,等你到了六十歲,你會變成台積的副總嗎?」我們都待過台積電,心裡都知道,最好的職務大概就是處長吧。 「那你告訴我,你認為這段時間可以再賺多少?你為什麼不過去大陸賺個三年,然後結束所有的事情,接下來享受你剩下十二年的人生?」 當年,我跟高啟全在紫光還幹了一場仗,那場仗要是成,中國半導體就不會是現在這個發展。 你還記得,原本紫光要花二百三十億美元購併美光嗎?當時美光的老闆,看到我們一直說,「謝謝!謝謝你來救我!」他們那時候被三星打得很慘,結果中國冒出一個土財主,一口氣要給二百三十億(美元),高興(得)都快死了。 後來我離開紫光,是因為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我跟趙偉國翻桌,當時因為一個購併案,我估大概(人民幣)七億,結果老趙匯了(人民幣)十九億出去,這不是第一次了,我就跟他說,「你這樣遲早會被抓去關,我不要被你拖進去,我不幹了!」 第二件事情,是台積電告我競業禁止,其實就是要逼我回來,因為我那時候去大陸,算是從台積電過去到對岸職務最高的,指標性太大。 但,當年蔣爸比我更早去中芯(中國最大晶圓代工廠),台積電有去告蔣爸嗎?沒有啊,因為那個時候雙方已經有默契了,畢竟大陸這個市場太大了。 說穿了,那時候台積電對韓國的敵意,遠遠高於對中國的敵意,當時他們認為,「你去中國可以,但去韓國不行!」因為中國的晶圓代工業跟台灣差距太大,而且在那個年代,包括台積也是很擁抱中國,像華為底下的海思還(曾)是台積前三大客戶,所以我去紫光報到,還有通知台積電。 事過境遷,你現在問我,政府該不該抄陸資?我會建議就大膽的幹,因為台灣不可能中美兩邊都討好,你到底要選美國、還是中國?像我待過中國就知道,中國人只是用你,但永遠不會相信你,他們認為你是台灣人,而台灣有一半的人親美,但美國又會認為,台灣有一半的人親中,我們卡在中間,必須做出選擇。 調查局副局長孫承一》「去陸企工作是自由,但如果有違法我們就抓」 每次,有國外的司法參訪團來台灣,第一個都會問我們地緣政治的議題,第二個就是高科技,他們很關心我們台灣的高科技有沒有可能被大陸拿走?像我接待過美國各州的檢察長,他們跟我們談的,也是台灣如何保護高科技技術,另外像日本也很在意。 當高科技已是國家安全的一環,孫承一說,維護國安,就是調查局存在的價值與意義。攝影者:楊文財 一旦發生技術竊取,各國都會很願意協助,跟我們啟動執法合作,尤其像美國、日本、韓國,台灣在國際上的友盟非常的多。 政府強力圍堵中資與洩密行為「梁孟松事件如發生在這時死定了」 以現況而言,台積電對於我們國家的重要性,幾乎是全民共識。 台積電的員工,除了在公司工作是一個榮譽之外,他們對台灣經濟貢獻也很重要,台積電所有的員工應該建立一個共識,就是如何確保台積電相關的營業秘密技術,絕對不能夠外流出去。 任何一個台積電的員工,都應該要有牽一髮動全身的那種想法:我雖然是其中的一根頭髮,可是我就是台積電一分子。 就業市場是一個自由的市場,如果有人選擇要去陸企也沒有辦法,只是,我們不允許陸企大剌剌在台灣設立公司來招募人才,那是違法的。 《兩岸人民關係條例》已經告訴你,大陸公司來台灣投資是要經過特許的,不是隨便讓你來就來,裡面也有明訂,在高科技或是半導體領域,陸企是不可以在台灣投資設廠、或招募研發人才。 除了《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現在我們還可以用《營業秘密法》十三之二條(將營業秘密洩漏到國外)、《國安法》第三條去辦,因為現在(後者)國家核心技術範圍是有公告的,《國安法》第三條的徒刑是五年以上、十二年以下,這是重罪,是可以收押的。 所以梁孟松的事情(指梁曾攜台積電技術助三星突破製程瓶頸),如果發生在這個時候,死定了! 我們的那條線,就是有沒有違法?如果你違反《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營業秘密法》、《國安法》,有違法,我們就抓。 小米案被告律師、前檢察官莊正》「踩紅線界定的難度很高,但現在檢調從嚴看待」 這些年,台灣檢調花了很多人力跟物力,常常一次就是兵分二十幾路,然後十幾、二十幾家公司一起被搜索,弄得風聲鶴唳,很多科技公司都在重新檢視他們跟大陸公司之間的業務合作,是不是會踩到紅線? 檢調擴大規模偵辦、累積案例讓界線越來越清晰 實務上,台灣公司幫大陸公司代工的時候,往往中間不會很截然劃分一條線,商業有商業的考量,沒辦法時時刻刻有一個很清晰的界線,因此一些ODM(代工設計)或JDM(共同設計)合約,就有掉入紅線的可能性。 檢察官出身的莊正,坦言近年做法律諮詢、委由他打官司的台灣科技公司,比過往來得多。攝影者:駱裕隆 其實,這種業務活動是否違法,非常難界定,但現在,檢調有上面政策的壓力,所以他們會從嚴看待,就變成很多科技業者「中招」,造成很多公司被起訴或搜索,像IC設計公司,最容易產生問題。 以前,界線沒有那麼清楚,但這幾年,因為檢調每年至少兩次的大規模偵辦(違法陸資攬才),會讓這個界線越來越清楚,因為它會累積一定的案例。 企業須時刻檢視「自主性」合作廠商前先觀察股東結構、資金來源 未來,企業要時時檢視自己的「自主性」,有時候,儘管一家公司是用台灣的人才,但是它接受大陸公司的指令、接受對方的資金,就會被認為,這些業務應該是大陸的需求、不是台灣公司的需求,你就是幫大陸公司做事。 台灣企業跟任何廠商合作,一定要先檢視一下對方的股東結構,是不是跟中國公司有關係,如果有關係的話,要再去追查一下,對方背後的資金來源。 只是,原本台灣公司跟大陸公司,是一個互補關係,未來如果這種關係不存在,我們可能被迫採購更高價格的零件,這時候它的利潤可能就會被壓縮,可能也要思考,這樣對企業的發展是不是好事? 我認為必須區別產業,台灣全球第一的公司很多,像台積電,但,我們也不是每個產業都那麼厲害,台灣企業還是需要其他國家的企業相互合作,而不是一概的說,只要跟大陸企業合作,政府這條紅線就畫下去。 第一線檢察官們告白》「如果基礎被掏空,台灣科技、競爭力無法往上」 早期,我們查緝陸資的時候,真的還滿容易的,因為當時陸資都大刺刺,直接在自己網站上說我是陸資,像台元(科技園區)就是一個聚集地,以前那裡隨便都是陸資,我曾經去那裡搜索一家陸資,對方還說,「樓上那家也是陸資,為什麼要找我?」那時候常常會覺得,怎麼這次搜索跟上次都是在同一棟。 這一群新竹地檢署檢察官,隸屬該署國安營業秘密專組,近年不斷跟在台灣的中企「纏鬥」,試圖撲滅猶如野火燒不盡的中資挖角行動。攝影者:陳宗怡 現在,陸資在台灣,就是一直變形、一直進化,像我們就遇過在搜索現場,直接搜到一本律師教戰手冊,律師就教那個陸資的台灣人頭,「檢察官問你就說:我們就只是提供陸資一項技術服務,不是對方的team(團隊)。」 「陸資在台灣一直變形、進化」搜索現場甚至找到律師教戰手冊 還有一家陸資,因為台灣員工需要勞健保,它沒有辦法提供,所以就找了一個台灣的人力仲介公司合作,再把自己員工轉移到這家台灣公司下面,然後說那家公司只是一家人力派遣公司,跟它沒關係。 後來執行那個案子的時候,我們是連那家人力公司一起列為共犯,因為他們也知道那間大陸公司沒辦法在台灣合法成立公司,所以配合他們一起合作。 其實,我們抄過第一次的陸企,很多都會再重啟第二次、第三次。像合肥聯銳,公司就設在我們地檢署後面,他們三年前被(檢調)抄掉,三年後又重起爐灶,我們問負責人為何再犯?他說:「沒辦法啊,我們的客戶關係不能斷。」 問題還是在於,觸法的代價太低了,他們只要繳個三十萬、拿到緩刑,就繼續重操舊業,連辦公室都不用換,把公司換個名字就好,反正你再抓,我就再繳三十萬,很多律師也知道法律的極限,也會跟他們建議,「就換個殼吧。」 再來,那些違法公司被我們起訴後,公司登記也還在,經濟部不會做註銷,有時候我會覺得,主管機關應該也要配合,不然我們抄了這麼多公司、動用那麼多資源,但行政機關卻連註銷公司登記、或是做行政裁罰都沒有。 再來,我們也觀察到,在陸企工作的人,大多都知道自己公司是陸資,但他們不會去深究有什麼問題、也覺得跳槽沒有什麼,所以就在那裡繼續工作。 許多科技公司的員工,也不太知道自己konw-how(知識技能)的價值,或是跟國安的關係,他們就是單純的工程師,會認為「好,你要檔案,我就給你。」像美光案的被告,他偷了技術,但並沒有換到現金,而是想換一個好升遷的工作,那是價值上百億的技術,如果你知道,怎麼可能只想換到一個工作? 我們台灣的公司,真的要增加員工的法律意識,公司本身也要有營業秘密政策,你要讓員工知道偷走秘密的後果是什麼,讓他們不要輕易帶走。 我認為,我們查這類案件很有意義,從技術保護的立場來看,如果水平面以上的是專利跟商標,水平面以下就是營業秘密跟人才,如果水面下的基礎被掏空,台灣的科技、產業競爭力就不能一直往上。 這些年查緝,有做到一些嚇阻作用,我有遇過工程師說,他覺得在陸企工作很麻煩,做沒多久,公司就被搜索,又要重新找工作,最近也聽到業界回饋 ,他們說現在的員工比較不像以前,有那麼高意願、對方開出高薪就跳槽去陸企。(本文為綜合五位檢察官的採訪摘要) ... 2025.02.20
國際 讀電機卻迷上破解「夯劇公式」,影視版TikTok推手矽谷專訪 在陽光明媚、名人匯聚的洛杉磯比佛利山莊,攝影機的閃光與演員對白聲此起彼落。二○二一年,在這裡租一棟豪宅拍片,一天只需三百美元。現在,即便十倍價格,想搶到十二小時拍攝時間都相當競爭。 每月三、四十個劇組洛杉磯開拍!中國短劇出海,「它正接管好萊塢」 這一切變化,源於這個中國男子──賈毅,他在美國掀起的短劇浪潮。 想像一下台灣上百集的八點檔被濃縮成九十分鐘的「劇情濃湯」,再改成更適合手機的垂直式觀看,每集只有一分多鐘,主題從重生復仇、契約結婚到隱藏身分的超級富豪。這樣的短劇,靠著快節奏的劇情與不斷推送的爆點,在全球快速崛起。 美國《滾石》以「狼人億萬富豪CEO老公」正在接管好萊塢為題報導,稱每月約有三、四十個短劇劇組在洛杉磯地區開拍。中國的霸道總裁成功出海了,甚至還加入了吸血鬼與狼人等西方元素。 {DS_BOX_38189} 而掀起這波浪的,正是賈毅創辦的ReelShort。二三年十一月,該App在美國的蘋果App Store娛樂排行榜,曾一度超越TikTok登上榜首。用中國的流行用語來說,它真的是「火出圈了」。 但,很難想像,一年前,這還是一個有著滿腔信念,卻連下一步該何去何從都不知道的團隊。 一直以來,賈毅堅信,市場上已有電影、電視劇等各種時間尺度的影視作品,但,唯獨缺少好故事加上碎片化時間的組合。 他認為,在這塊領域,一定會誕生出一種令市場趨之若鶩的影視體驗,只是他們還沒找到正確的配方。 短劇浪潮推手,卻連拍六部戲都賠他把失敗當日常,堅信好故事有市場 當時ReelShort投資了五、六部戲,已燒掉人民幣三、四千萬元,卻全數宣告失敗。 二○二二年冬天,洛杉磯的陽光一如往常的燦爛,但賈毅的心情卻烏雲密布。 「電視劇的產製不像是遊戲,拍完就結束了,」他回憶,「當時我一個人在外出差,上線的所有戲都失敗了,團隊既茫然又痛苦。」 但,一個簡單的念頭,讓他從看不見希望的黑暗中堅持了下來:「這不才失敗了五、六次嗎?」 賈毅想起了「Spotlight」,這是ReelShort母公司Crazy Maple Studio(楓葉互動,以下簡稱為CMS)在推出ReelShort以前,另一款失敗的產品。當時,團隊不服輸,至少更新了十次版本試圖挽救。「我安慰自己,ReelShort才失敗幾次。沒關係,再做吧!」 對他來說,失敗才是創業的日常。 二○一八、一九年之間,賈毅多次到好萊塢兜售自己的商業點子,希望能說服他們:善用數據,把通過網文讀者、互動式劇情手機遊戲玩家所驗證過的「好故事」,再翻拍成影視作品,以提高作品受觀眾喜愛的命中率。只不過,當時這些大製片公司沒人埋單。 四年後,他決定自己跳下來做。 賈毅談到創業過程,「信念不是說『反正我就相信我自己』,那是自傲,而是我們失敗了上百次還不認輸,有了理論和數據。」攝影者:Jim Gensheimer 大學、碩士都念電機的賈毅,一開口就是特斯拉執行長馬斯克與輝達執行長黃仁勳都愛用的「第一性原理」(First principle,意即將事物拆解成最原始的狀態做分析),「我拆解完發現,影視產業成本最大的部分在哪?五○%、六○%以上全是卡司、導演與製作人的,」他說,「正兒八經的拍攝實務很少。」 他心想,從前人們追求「名氣」,不就是為了要上院線、上傳統電視台,現在是網路時代,可以自己創造通路,那這些錢不就能省下來? 但從投入開始,迎接他的,就是一連串的失敗。他只能一再的扒開自己、否定自己。 「尊重市場不是說假話,尊重市場代表是要否定自己,這是很難的。」他說。 最初,他們選擇在中國西安籌建拍攝團隊,原本以為只要就近找來擁有西方臉孔的俄羅斯演員,就能成功打進歐美市場,但是市場卻殘酷的說了聲「抱歉」。原來,是俄羅斯口音令美國觀眾出戲。 拆解影視業,省下卡司費為打進歐美市場,直接把劇組搬到美國 他們心想,既然如此就找來美國人配音吧!但後台數字依舊重重的打臉團隊,因為和演員性格不符、情感不到位的聲音依舊感動不了人。最終,他們只好把劇組全部搬到美國。 一開始,ReelShort想得很單純,反正就把拍好的劇「變短了」放上平台就好,但實驗之後才發覺,原來,九分鐘、三分鐘一集,會讓觀眾的「懸念感」不足,所以根本沒有付費衝動。 團隊經常手拿劇本、一個螢幕投影著戲劇,另外搭配系統後台的觀看數據開始猜: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這個變項有什麼辦法可以證明?下一部戲能怎麼實驗? 經過幾番測試,ReelShort才找出現在一集劇大約一分鐘多的黃金比例。 在賈毅眼中,內容創作是創意工作,但也是一門科學。他把產製過程看作一個工程系統,有輸入、有輸出,還伴隨著正負回饋機制。 他的目標很單純:找出正回饋的因子,排除負面變項,便意味著距離「完美產品」更近一步。 因此,一改再改都沒關係,一次沒命中,兩次、三次也行,刪去法也很好。因為每天,市場與消費者都在給團隊上新的一課。 對一個理工腦的科學家來說,判讀數據結果不是難事。難的是結果失敗時,你是自我辯解,還是坦然承認問題、從頭再來? 「當你看到一個數據,跟你想得不太一樣的時候,你要有勇氣去否定自己……,一切以他們(市場)要的為結果。」他說。 創業是進三步退兩步的「灰度前行」他打造影視業TikTok改變世界 被問起創業最辛苦的那段時光,一向思路敏捷、應對自如的賈毅突然沉默了一分多鐘才開得了口。 那是還在開發Spotlight的一個深夜,辦公室的燈都黑了,有位同事卻還抱著電腦在寫程式。因為產品不成熟,所以每次更新軟體,程式碼就會統統丟掉,得重新編寫。「我問他:『這是第幾次了?』」賈毅突然哽咽了,說:「他回:第五次了。」 最終這個產品還是失敗了,「但我想強調的是這種精神,大家一直在探索說故事的前沿,雖然遇到很多挫折,但整個團隊堅持下來了。」 ReelShort暴紅後,有一次在一個外部交流場合,有人對他說,反正劇只要中了,就在社群媒體下廣告,「你做的不就是流量生意?這真是太沒(技術)含金量了。」 賈毅則笑著回應道,如果真的那麼簡單,投資一百元能賺回兩百元,那連小學生也能做,「但,若做不到這種標準呢?甚至在標準還沒出現前,你看不見未來,你怎麼辦?」 「信念不是說『反正我就相信我自己』,那是自傲,而是我們失敗了上百次還不認輸,有了理論和數據。」 在ReelShort成功活下來,甚至活得很豐潤以前,沒人看好它。因為過去曾由夢工廠動畫公司聯合創辦人卡森伯格(Jeffrey Katzenberg)推出的短劇App「Quibi」,上線僅短短六個月就被判了死刑。 但這個從小就愛看故事,國中就已經看完世界名著一百冊的四十五歲大男孩賈毅卻不這麼認為。他始終相信,好故事加上碎片化的時間,必定能創造出一種全新的消費體驗。 「你相不相信(在影視業)有一個像TikTok的東西會改變世界?」他說:「如果你相信,你就去試吧!」 截至今日,ReelShort新劇失敗的比例還是很高。賈毅說,並不是說有了這套系統後就萬事無憂,關鍵是失敗後你如何總結?成功時會不會多想一想原因? 「我常說,創業就是在『灰度前行』。它不是白也不是黑,你可能會前進三步,又退回兩步。」 「所以,你不要因為失敗,就停止嘗試。」賈毅說。遇到問題時不要逃避,而是要用盡最後一分力,讓失敗的項目有機會翻盤。 這位內容產業裡的「瘋狂科學家」的實驗還沒結束。今年ReelShort的年度核心目標是探索短劇內容的類型化。 「未來你可能會看到豎屏版的《臥虎藏龍》、豎屏版的《Friends》(六人行)、豎屏版的《Sex and the City》(慾望城市),甚至豎屏版的《John Wick》(捍衛任務)。」賈毅說。 ... 2024.09.12
財經 這些傷是她帶回的勳章!獨家專訪福斯商旅巫詩棻與她跑過的那些山 初次見到台灣福斯商旅總裁巫詩棻,她穿著一身合身套裝;但下班後換上跑衣和跑鞋,她其實是位業餘越野跑選手。迄今完成近國內外30場賽事,跑過蒙古、智利、冰島、瑞士、義大利等地,更攀登富士山、馬特洪峰、白朗峰,以及多羅米提山。 {DS_BOX_38649} 越野超級馬拉松是女性參賽者較少的運動,得在崎嶇山路、陡坡密林間穿行至少5小時起跳,還得用上跑步、跳躍,甚至攀爬等技巧,對體能極限的巨大挑戰,都足以讓人望而卻步。 對巫詩棻來說,「越野跑」是從沒想過的人生選項。 自小就好動,停不下來的巫詩棻,因為生活背景與家庭,教育她與姊姊獨立自主,凡事先靠自己,為了不讓父母操心,她打小就積極努力,更把跑步當日常休閒娛樂。 她從不覺得跑步是一件可以認真的事,卻在2013年一時興起,報名台北富邦馬拉松,而且一報就是全馬。「我選擇跑步,就因為它非常便利,只要有一雙鞋,穿著衣服就可以跑了。」這是她人生的第一場賽事,就收穫4小時的好成績,讓她意外發現自己挺能跑的。 {DS_BOX_38650} 熱愛大自然的巫詩棻也喜歡登山,或許與小時候父母偶爾會帶她爬山有關。「我發現接觸大自然時可以很放鬆,在山林裡,心靈總會變得平靜。」 把跑步和登山結合,跑進山林,其實源於一場人生低谷。2014年底,婚姻觸礁,為了逃離不愉快的一切,她只想做出改變。離婚後的第一個禮拜她搬家,再一個禮拜,就換了工作,加入台灣福斯商旅擔任行銷處長。但這些都不夠,為了消弭心理的雜音,克服情緒起伏,她需要找到能讓自己很專注的事。 一日,巫詩棻打開網頁,看到超級馬拉松(Ultramarathon)的介紹,一排刷下來,上百個地名都是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她點開唯一認識的地名——蒙古,看到廣闊的荒野和馬匹,被照片深深吸引,沒多想,就決定報名蒙古曙光暮色越野長跑(MS2S),首次挑戰就是100公里。 她轉了3班飛機,再花3小時搭吉普車進入特勒吉國家公園,初到陌生國家的興奮感,很快就被自己的過度自信沖散,因為她扭傷腳了。 仗著自己體能好,比賽前,她僅在大安森林公園每週練跑20公里,沒有請教練、吃訓練菜單,完全沒想到越野跑的挑戰如此艱鉅。越野跑沿途需要克服不同地形的挑戰,包含台階和陡坡,光是上上下下的爬坡距離就超過5千公尺。一開始只顧著衝速度的她,越跑越累,因為體能下降、穿錯裝備。還為了彌補途中一段迷路時間,著急趕跑,卻在下坡時扭傷腳踝。 這場賽事從凌晨四點開始,因為氣候太冷,她把衣服全穿上身,卻影響行進步伐。「我也挑錯手杖,應該要買越野的輕型手杖。更不用說還有頭燈、水壺都帶錯了。」她逐一盤點失誤。 但最大的敗筆,是出發前她選了一雙人稱輕型好跑的越野鞋,鞋體很薄,果不其然,鞋子跑到一半就被樹枝刮破。下午兩點,當巫詩棻一拐一拐走過3公里抵達最近的休息站,救護員告訴她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等3小時後吉普車來接,另一就是騎馬回去。「如果平常訓練夠的話,我相信可以完成這項挑戰,但顯然還有一些技能不足,才會停在62公里。」她語帶遺憾。 這場賽事讓她發現,相較平地馬拉松,越野馬拉松為避免危險,需要讓自己更專注,可以幫助調整複雜的情緒,將不愉快拋諸腦後。有了蒙古超馬經驗,她開始上網找適合自己的裝備和訓練,將訓練量拉升至一週50公里。 隔年,同樣也因為一張照片,讓她報名智利百內國家公園超級越野賽(Patagonia - Torres del Paine)。這次她學乖了,只報名55公里。雖然海拔高度很高,但過程沒有太崎嶇的路面,只花6小時多就完賽。那時候她覺得,原來自己可以跑得不錯,還可以再加一下強度。 熱愛登山的巫詩棻,在義大利賽事後,繼續到多羅米提山鐵索攀岩。來源:巫詩棻提供 參與2019探索後花園EYB賽事。來源:巫詩棻提供 巫詩棻最難忘冰島越野路跑,總共50公里,可是前面10公里全部是雪地,她笑說,「整片軟雪大概到小腿肚這麼高,覺得我好像在跳舞。」來源:巫詩棻提供 被許多超馬好手視為超艱難的冰島賽事(Laugavegur Ultra Marathon),集結北極冰川、冰島火山與草原等多種地貌,還有低溫與驟然強風。來源:巫詩棻提供 需刺激攀岩的劍龍稜也是她的越野跑路徑。來源:巫詩棻提供 對巫詩棻來說,越野跑的挫折不是沒完賽,是來自家人的擔心。有一次比賽場地在苗栗,前一晚先回中部老家。當時寒流來,清晨要出門時,母親竟擋在門口不讓她離開。「她不解我為什麼在不到10度的天氣裡,還要半夜出門參賽,甚至烙下狠話,如果要去,等她老人痴呆了再去。」她知道母親的關心,只是用比較激烈的情緒表達,為此,她每參賽必報備,完賽也報平安。知道女兒的堅持,家人把擔心轉為支持,放手讓她做喜歡的事情。 越野跑很像是一種自虐的行為,因為地形挑戰、路程艱辛,每場比賽過後都會受傷。有很多賽道險峻到可以從頭滑到尾。她還在宜蘭山上被芒草「千刀萬剮」,也曾經掉過數個腳指甲,到現在都沒辦法恢復,但這些傷都是她帶回的勳章,痛並快樂著。時日一久,越跑越喜歡,越跑越投入。 參賽是想知道自己的底線 一如她不斷在事業與個人旅程中挑戰自我,從汽車業界最基層的銷售業務,歷經產品規畫、行銷公關、售後改裝等部門,最後晉升到台灣福斯商旅首位台灣籍女總裁,越野跑讓她更能克服生活與事業上遇到的困難。 她解釋,參賽不是為了追求刺激冒險,而是知道,自己的底線跟能力在哪裡。「我絕對不會說,越野跑是我的舒壓方式,因為每次參加賽事前,我都很緊張、壓力很大,甚至前一晚會失眠。」 台灣福斯商旅行銷處長丁維翰形容,「跟巫詩棻工作是在比意志力。」她不若多數人只是做能力所及的事,總是想挑戰極限,做超越自己能力的事。所以她自2017年擔任銷售處長,就帶領團隊在激烈的商旅車市場打拚,並於2019年創下台灣福斯商旅的銷售紀錄,在疫情中逆勢將品牌打造為VanLife的代名詞。 丁維翰在一旁笑虧她,連公司員工旅遊去伯朗大道,大家都租電動腳踏車騎,就巫詩棻一人在旁邊跟著大家跑。「我跟她同事十幾年,從沒看過她喊累。」 她坦言,越野跑並不是好玩的娛樂,也不是什麼休閒活動,很多時候跑到一半,會反覆質問自己為什麼要做這件事?即便跑到下坡,也不會開心,因為下坡完後還是上坡,這些心情起伏都是在跟自己對話,「前進跟後退一樣困難,但我每次都告訴自己,再堅持一下。」 前陣子,福斯商旅為台灣無障礙移動議題,力助腦麻兒小比與其母親陳嘉齡挑戰玉山主峰,為了安全,歷經長達9個月籌備期,還有多次醫療評估,共耗費一天多的時間攀爬,終於克服困難登頂。 「我不是要當最快的人,我的目標很簡單,就是能安全的完成越野跑,不帶給別人負擔。我不想讓自己成為一直追逐外在成就的人,希望可以跑到死掉的那一天。」她說。 或許過去一直都是為別人付出,只有在山林,讓她覺得有被溫柔療癒的保護感。越野教會她的,是這些挫折,到最後都會讓我們變得更強壯。「每踏一步,你就少了一步,所以要一直踏出,才會越接近終點。」 ... 2024.12.05
財經 金馬61》專訪《鬼才之道》徐漢強:別為了迎合期待,把自己當許願池 金馬、金鐘獎雙料贏家導演徐漢強,在《返校》後5年,再以恐怖喜劇電影《鬼才之道》(以下簡稱《鬼才》)獲得11項金馬獎提名,成為本次最大提名贏家。但他日前卻拋下影壇震撼彈,稱《鬼才》可能是最後一部電影——因為,他要按下長片創作的「暫停鍵」,成為其他電影的預告片剪輯師。 徐漢強,今年43歲,一直是旁人眼中的人生勝利組。大學剛畢業,徐漢強就已經成為金鐘獎最年輕導演,自此闖蕩國際影展、出席影人聚會,許多同期導演都對他投以欣羨目光。 如果真的按下暫停鍵,去成就別人的電影,談何容易? 外人看他順遂,但細數,從金鐘問鼎金馬、從短片跨入長片創作,相隔了至少14年。在這段期間,電影公司倒閉、談好的計畫案中途喊卡,都被他接二連三的遇上了。 過程中,他拍短片和廣告謀生,也讓更多人看見他的創意長才。《天橋上的魔術師》編劇陳虹任和徐漢強待過同一家廣告公司,說,徐漢強反應快、有創意,在當時就是同輩導演裡,點閱率數一數二高的亮眼新星,「很懂得業主和觀眾喜歡的口味是什麼。」 但他對市場的在意,讓他太過求好心切,差點連命都賠上。 《返校》:當自我要求,成為龐大壓力 2017年,徐漢強初挑大樑,就迎接預算高於平均、斥資九千多萬的《返校》。電影都還沒開拍,就已經獲得遊戲迷關注、電影公司看好票房。 但是內心高敏感的他,對旁人的喜怒哀樂,一向很容易察覺,當他拍片規格升高,一下子面對百人片場、感受到非常多人的情緒,卻必須壓抑下來,形塑電影導演的專業形象,這讓他壓力暴增。 「如果有任何抱怨,聽起來都像得了便宜還賣乖,因為有多少人想要這個機會,」徐漢強選擇把所有的苦,都往肚子裡吞,成了精神內耗。 漸漸地,身高167公分的他,開始看到便當就反胃,體重從五十多公斤下滑至三十多公斤。每次會議中途喊停,都是要到廁所吐一下、就連殺青喊卡也還在吐。工作人員都擔心,他會不會因此倒下? 旁人看徐漢強創作,像自虐。多次入圍金鐘獎的編劇蔡坤霖印象深刻,有次距離《鬼才》開拍只剩一小時,此刻的徐漢強卻還在與他討論劇本,該是演員王淨、還是百白先開口? 他絕不會得過且過。 金鐘與金馬得主、配樂師盧律銘也印象深刻,徐漢強溝通配樂時,不像其他導演用形容詞,而是使用專業術語,甚至也曾託他製作音樂範本給其他團隊參考,方便更快對焦,減少「溝通過多可能磨損創作者自信」的任何一個可能性。 「我以前都會覺得說,那是因為我經驗還不夠,只要我越來越多經驗,我是不是可以不那麼辛苦?」 但當他憑著《返校》更接近夢想時,他卻越來越覺得自己不適合這個產業,甚至陷入重度憂鬱。「當下我只覺得,為什麼這麼空虛?」他自此半年,不再走進電影院。 後來,他好不容易才突破心防去參加一場電影試映會。 《鬼才之道》:看見自己,成為問鼎金馬之作 當時他看見大銀幕裡,忍著惡臭、在公廁地板匍匐前進的女鬼演員,不自覺地紅了眼眶,彷彿看見自己。 「不論是演員還是導演,我們都是拚死拚活的在做喜歡的事情,但當你為了要討好或迎合別人、得到別人肯定,把自己的命都賣出去的時候,你已經不是原本的那個人了,」徐漢強說。 有感而發的他,以女鬼演員為《鬼才》基底。前後花了2年寫劇本。遇見撞牆期時,他還跑到台東長濱,聽聽海浪拍打的聲音,學習關照自己的情緒變化、探詢內心住著的那位「沒有長大的自己」。 當你的內在小孩是座「許願池」 徐漢強回想到,自己從小缺乏自信、渴望得到外界肯定,他開始把自己當許願池,裝進大家的期待。 因為這樣一來,就會變成「很多人喜歡的小孩」。 小學開始,他就觀察同學看他畫漫畫的表情,再用他看到的回應調整故事節奏;當爸媽開始擔心他的中學成績,他會乖乖的到南陽街補習,又向爸媽主動提議學鋼琴、小提琴、程式語言、電腦繪圖,參加大大小小比賽,希望證明自己真如爸媽口中所說,是個特別的孩子。 但當徐漢強問自己,「現在的不如意,你會怪罪你的父母嗎?」他搖搖頭,因為內心深處的他知道——自己,才是對自己最嚴厲的人。解鈴還須繫鈴人,現在的他懂得刻意練習,在情緒出現時,學習與自己的情緒共處。 問起徐漢強,如果回到童年時光,有什麼話想告訴當時的自己? 他暖暖的笑了:「(電影)同學最後回去見她的小姪女那一幕,她說:『你不用成為特別的孩子』,當我寫出那句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這必須是電影的結尾⋯⋯或許在我很小的時候,希望有人可以這麼跟我說過。」 「這幾年看他臉書一下關一下開,承受太多眼光和壓力,」他的大學教授、金鐘獎最佳導演得主瞿友寧,非常樂見徐漢強交出《鬼才》這樣的作品,有很好的執行、故事性也有所突破、更露出了輕盈自在。 金馬獎特別貢獻獎得主廖慶松則形容他的學生,「徐漢強每拍一部電影,就像走一次地獄。」特別提醒他:別忘了,要好好休息。 如今,徐漢強已經「實驗」了一年,把收入來源與創作興趣切分為二。他希望,謀生的工具,也可以跳脫大家對他的職涯期待。他擔任起顧問、幫忙導演剪輯預告片,幫助更多他喜愛的電影成功,也幫助自己,從他人的經驗裡,找回創作的初衷與熱情。 「現在是我最Chill(舒適)的時期,」徐漢強摸摸自己的小腹,體重雖然來到人生之巔的六十幾公斤,他要大家不用擔心,而此刻的他也比起5年前拿著金馬獎時,笑得都還燦爛。 {DS_BOX_38602} 核稿編輯:劉佩修責任編輯:陳柏燕 ... 2024.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