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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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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跟台積電的連結正熱絡,但就連台日之間最出名的購併案——鴻海在去年認列了旗下夏普(Sharp)單季超過新台幣170億元的虧損,說明兩國合作並不容易。一向自己來的日本,真的可以跟外來企業融合嗎? 圖表製作者:吳和懋 漫畫《航海王》作者尾田榮一郎出身熊本,熊本也藉此推動觀光復興。攝影者:楊文財 先看,現在日本改變了什麼。 「台積電來了,對我的意義重大,」今年21歲的河合悠理剛從日本國立木更津工業高專(相當於五專)畢業,4月起即將離開東京首都圈,轉到熊本大學最新成立的「半導體元件工程學程」就讀。 相對於多數同學畢業即就業,他不只從控制工程改念半導體,還選擇去熊本深造,「熊本集結更多半導體廠商,大學的經費也變多。不但有機會看到現場,未來的機會也更多,」河合悠理說。 索尼(Sony)台灣前董事長荒牧直樹曾駐台長達11年,出身熊本的他,現在是熊本縣工業連合會的台日交流統籌人,「日本心態真的不同了,政府終於帶著熊本動起來,從整體來思考半導體產業發展。」 當地台灣人口中的「日本嘉義」,燃起了日本人心中,從半導體做為起點一路改變日本的期盼。 2月24日,台積電熊本廠的開幕典禮眾星雲集,日本3C企業代表索尼、汽車產業代表豐田都到現場,「整個日本正在變成『矽列島』!」有著百年歷史的日本財經雜誌《鑽石週刊》,將創刊里程碑的第5千期封面,給了半導體。 以前,日本最優秀的人才即使想進半導體業,也會被勸退。但疫情缺貨教訓,讓他們明白,「只有掌握半導體,才能掌握科技;只有掌握科技,才能驅動其他所有事物。」恩益禧(NEC)旗下國際社會經濟研究所(IISE)企畫部長多田崇分析。 熊本為此付出塞車、缺水、高租金高房價、人手被搶光的問題;甚至喚醒了上個世紀政府扶植的工廠,反為當地帶來汞污染的健康疑慮。但種種質疑,仍無法阻止這股浪潮。 日圓貶值加上地緣政治演變,給了日本再崛起的機會,但這次日本也做了跟過去不同的抉擇。 過去3年,日本政府破天荒對半導體業投資了4兆日圓(約合新台幣8千4百億元),目標在2030年,將全國企業的半導體營收推升2倍。 圖表製作者:吳和懋 熊本規畫大空港構想,翻新機場、打造周邊基礎建設,拚發展如台灣竹科的榮景。攝影者:楊文財 轉變1》重押關鍵玩家、補助外企 政府的鉅額補助金,讓日本半導體類股一路飆升。在台積電熊本廠開幕前2天,日經225指數一舉寫下35年來新高,除了外資狂買外,部分也是半導體飆股帶動的結果,「人們已經知道半導體業很重要。日本靠著台積電,正在重新建立半導體生態圈。」多田崇說。 日本年輕人為了半導體業的「起飛」興奮,但歷經過日本失落30年的中年人才知道,這更可能是日本半導體業「最後的復興」契機。 早在1980年代,日本半導體業曾傲視世界第一,晶片全球市占率達5成。恩益禧、東芝、日立、富士通等,世界前10大晶片廠,日本就占了6家。那時,張忠謀尚未回到台灣,仍在美國通用儀器當總裁,台積電也直到1987年才成立。 但誰也沒想到,日本半導體世界第一的光環,從此開始殞落。因為感受到威脅的美國發起了匯率戰,讓日本企業抵擋不住壓力,產業市場面臨萎縮、重組,技術人員也流向韓國、甚至中國。 日本半導體業與總體經濟一樣,走過了失落的30多年,如今日本晶片全球市占率僅不到110,只剩下半導體設備與材料廠,仍維持著昔日第一的市場地位。 從「世界第1變市占0.1」,日本政府不是沒有祭出過對策,只是多年來屢戰屢敗。不過這一次,像是終於記取了過去失敗教訓,不再什麼都自己來。 「日本政府做的一切,都在確保我們是整個生態圈的一分子,關鍵在於有同樣心態的國家,須一起合作,」多田崇分析。 過去,日本政府的補貼,強調雨露均霑,如今則不惜以重金押注關鍵玩家,目前預估,新扶植的晶圓代工廠Rapidus的預算上看5兆日圓;既然是政府基金,自然以本國企業為對象,但如今則擴大到外國企業,不只台灣的台積電,還包括美國美光、韓國三星。 「當整個國家釋出利多消息,就是個很好的Upside(優點),」由矽谷台裔創業家扶植的新創加速器SparkLabs台灣共同創辦人邱彥錡受邀到熊本參訪,「就算你是外資企業,也沒資格限制,來熊本直接補助你5%,最多到1億5千萬日圓。」 日本政府扶植的半導體新創Rapidus也聯手晶片大神凱勒(圖左)打造AI晶片,共同推動AI發展。來源:取自tenstorrent官網 轉變2》向後進者學習,復甦半導體 由晶片大神凱勒(Jim Keller)領軍的加拿大AI晶片新創Tenstorrent,就承諾在日本設立高速運算CPU設計中心,今年2月底更宣布與日本政府旗下最先端半導體技術中心合作,共同設計2奈米晶片,在半導體製造新創Rapidus生產。 「不是我們投資日本,而是日本投資我們!」Tenstorrent首席顧客長班奈特(David Bennett)告訴商周,「日本的做法非常聰明、也非常仔細,」不只投資潛力客戶、也要培育人才。正是這樣大力的承諾,讓他們相信日本將有成功的機會。 這次的日本就像台積電熊本廠開幕典禮上出現的另一位「重量級」貴賓——熊本縣吉祥物熊本熊一樣,它在台上傾盡全身彎腰,一舉一動,正象徵當前日本的姿態。 從明治維新開始,日本就以西方的歐美為師,進行現代化改革。日本國內生產毛額(GDP)更在1968年超越德國,全球排名僅次於美國;日本人均GDP在1988年便達2萬美元,而台灣直到23年後才達標。 總驕傲喊出「日本第一」的政府與企業,不惜與當年的「後進國」學習,只為了翻身啟動復興。 當年引領全球的日本晶片廠,屬於從前端做到後端的垂直整合廠(IDM);但後起的台積電,卻是採取專業分工模式,由各個企業專注於自己的專長領域,反而帶動整個產業欣欣向榮。 圖表製作者:侯良儒 台積電不只帶動半導體業!熊本在地醫療超音波裝置新創Salmontech創辦人田邊將之(右)看好熊本的科技榮景,讓新創生態圈也能蓬勃發展。攝影者:楊文財 轉變3》擴大與國際連結力道 「這讓日本政府希望能藉由台灣模式,來復甦日本半導體業,」熊本當地半導體設備設計商Meistier社長工藤正也,光去年就造訪台灣十幾次,不只想把公司近40位台灣員工,再增加3倍到5倍,還想向公司主管推薦2023年出版的《向台灣學習成長策略》一書。 這股向台灣學習的火苗,從熊本拓展到全日本。熊本縣商工勞動部長三輪孝之說,「希望台積電的效益不只在熊本,九州和整個日本,都可以更好。」 「這2、30年來,日本都是比較內向在國內活動,」在台日之間頻繁往來的熊本縣商工會連合會會長笠愛一郎也認為,「我希望為年輕人打造出一個專案,讓他們從熊本出發,經過台灣,走出亞洲進行商業活動。」 「熊本的大空港(機場)構想,目前主要合作的國家,就是台灣,」熊本縣商工勞動部產業振興局課長辻井翔太說,台積電來到熊本,讓半導體業台日雙方的合作效益,更一路外溢到新創領域。 醫療超音波裝置新創Salmontech 2022年在熊本大學新創基地成立,創辦人田邊將之是台灣女婿,十分看好台積電進駐當地後的效益,「希望能到台灣設立辦公室,招募台灣工程師、尋找合作廠商,更希望也把產品賣到台灣。」 而台灣,該如何思考日本這次的復興? 站在打群架的立場,跟日本連結似乎是台灣必要的選擇。 《日經新聞》編輯委員、《半導體地緣政治學》一書作者太田泰彥認為,若日、韓、台三方能更緊密合作,能槓桿出東亞半導體業的競爭力,有機會與美國、中國公平競爭。他說,既然台灣半導體業不太可能投資競爭對手韓國,只能選擇日本;而日本半導體要提升競爭力,則不能沒有台灣,台日對彼此都是最好的選擇。 台灣民間確實也更信任日本,「日本跟台灣產業,有7成是上下游互補關係,」和碩董事長童子賢說,像東芝、索尼、任天堂,過去一直是台灣電子業的重要客戶,華碩就曾幫索尼長年代工筆電;韓國企業則更像試水溫,不曾與台企長期合作。 當然,當日本發展出自己的半導體聚落,台灣在地緣政治重要性上,確實會降低,但即使台灣不參與這場跨國盛會,仍難力挽全球趨勢的狂瀾。既然如此,政府後續要如何借力使力,與他國連結,甚至採取如日本一樣的態度:徹底針對經濟結構問題,拿出辦法來,不再想多方討好,才是積極的做法。 一場疫情,讓很多國家「醒」了過來,不要小看會彎腰的熊本熊——懂得放下姿態,蹲低跳高,有一天熊本的改變,也許將帶領著伏低30多年的日本,讓所有人歎為觀止。 ...

2024.0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