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想篡位，還差一件大事？美元霸權存續仍靠國際信任

有一天美元會從世界消失嗎？我認為發生的機率很低。從現實面看，國際貿易與外匯存底累積的外匯、國債之中，美元占了極高比例，不論是商業往來或在全球資本市場，使用美元已成為一種習慣。

此外，貨幣的使用建立在信賴的基礎上，如果發行的國家其貨幣價值不受其他國家信任，該貨幣就不會通用。從這個角度來看，美元長期扮演國際準備貨幣的角色，在國際間廣泛使用，信任度很高。

匯率像一張巨大的魚網，網住了各種經濟活動。

雖然美國能在全球經濟握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主因在於美元是國際準備貨幣，但美國還有軍事、政治、外交等各方面影響力，更能鞏固美元霸權。

正如美國與美元體系密不可分，假設有一天美元體系的影響力變弱，表示美國國家地位也正在動搖。由於美國的超級強國地位不可能一瞬間消失，所以在世界經濟之中，美元也很難一下子就突然不見。

雖說如此，還是有一些人想像著不同的未來，各界對美元的未來發展有許多爭論，中國就站在最中心的位置。

國際社會進入了美國與中國對立的G2時代，不少人認為在人民幣崛起後，有機會削弱美元體系影響力。中國積極推動數位人民幣、石油人民幣，公然挑戰美元霸權；金磚國家擬推出「BRICS Pay」，在會員國間推行共同貨幣，這些行動持續吸引外界目光。

有不少媒體與學者認為，在中國持續推動下，中國有機會成為與美國旗鼓相當的對抗勢力。二○二二年一月，美國媒體CNBC曾預測中國會超越美國，並用比預期更快的速度成為世界最大的經濟體。

美國國營廣播公司VOA也曾預測，二○三○年中國經濟發展會超越美國。還有觀點認為，中國維持高度成長，後續藉由「中國製造二○二五」等策略，完成未竟的中國夢。

另一派人則持相反意見，尤其近幾年中國崛起論的熱度減退，出現新的「中國觸頂論」。《金融時報》預估，中國經濟在二○六○年前都無法超越美國。二○二四年英國智庫經濟和商業研究中心認為，中國經濟超越美國的時間會延後到二○三八年，往後延遲十年。

高盛在二○一一年的報告書裡預測，中國可在二○二五年超越美國，但二○二二年底修正為二○三五年。富國銀行也將中國超越美國的預估時間延至二○四二年。還有些見解認為，中國絕無法超越美國。

英國經濟分析機構凱投宏觀與日本經濟研究中心皆認為，中國在二○三○年代會超越美國，之後將因高齡導致經濟成長趨緩、人口減少、共產黨介入企業經營、先進技術受西方國家牽制等因素，二○五○年美國會重回世界第一。

根據二○二四年一月底世界銀行公布的統計資料，二○二三年中國的國內生產毛額（GDP）大幅衰退，大約只有美國的六五％。

這段期間雖然美國不斷升息，但經濟成長依然穩健，相對之下，中國在疫情的清零政策後，經濟復甦速度不如預期，房地產走向泡沫化，國營企業財務造假的事件浮現，許多問題都成為中國經濟發展的隱憂。

美國跟中國的經濟基本面影響著美元與人民幣的未來。在數位革命浪潮中，美國在商品經濟領域有科技巨擘、金融科技、平台業者主導著全球市場；在最先進的半導體領域、資訊安全領域與國防領域，與同盟國聯手封鎖對中國出口。

美國與韓國、日本、台灣組成晶片四方聯盟，與十三個印度洋及太平洋國家組成印度—太平洋經濟框架（IPEF）， 與日本、印度、澳洲組成四方安全對話（Quad），對中國的經濟發展採取圍堵策略。

美國與英國、澳洲組成的三方安全夥伴關係（AUKUS）考慮將日本納入，期望建立區域性的安全同盟組織圍堵中國，拉攏日本成為核心角色。

面對美國動作頻頻，中國以合稱百度、阿里巴巴、騰迅、華為為中心，建立自主的科技平台；在電動車領域提供國家級支援，協助比亞迪站上世界第一；在無人機領域，大疆已拿下全球市占率第一；在利用人工智慧、臉部辨識的金融支付領域，中國已超越美國。

不過，中國已在二○二三年將世界人口第一大國的頭銜讓給印度，一胎化政策造成人口減少、快速走向高齡化的問題逐漸浮上檯面。在因應氣候變遷上，中國、印度等新興國家比已開發國家承受更大壓力。

在軟實力方面，中國明顯比美國遜色。一個國家會基於本身文化，從政治、社會多樣性等綜合層面，展現應有的國家競爭力，中國在社會主義經濟制度下，主打共同富裕與中國特色，強化威權主義的政治體制讓其他國家無法積極認同。

就算人民幣一步步與美元爭搶市場，只要大家認同、接受為慣例的美元高牆一天不倒下，人民幣就很難取代美元，過去由美元取代英鎊成為金融霸權貨幣時也是如此。

用剝洋蔥的方式探討匯率，不僅能看到經濟的表徵，還能看透經濟的本質。

論國家的實質競爭力，美國早在一九四四年簽署布列敦森林協議的幾十年前就超越英國，只是在經歷兩次世界大戰之後，國際局勢才真正底定。

所以就算中國經濟水準超越美國，且還必須大幅領先，有足以震撼全世界的決定性事件，人民幣才能取代美元。回顧剛才提到的條件，未來三十年內應不至於發生美元霸權隕落或美元體系崩潰的局面。

美元的地位雖然不會一朝一夕就輕易倒下，卻有可能不再那麼穩固。美國本身的問題與矛盾有可能越演越烈，導致自己陷入泥淖。

美國釋放過多的美元，流動性問題與財政赤字問題將是鞏固美元霸權的絆腳石。

二○二四年三月美國國家負債，也就是聯邦政府負債高達三十五兆五千億美元，比GDP的一二○％還多，國家負債利息首次高於國防預算。

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預估，二○二五年GDP中的債務淨利息費用會增加到三．一％，成為二戰以來最高，二○三四年還會再升到三．九％；二○二四年美國的財政赤字為一兆六千億美元，預估二○三一年財政赤字為兩兆美元。

聯準會大幅調升基準利率，美國政府增加財政支出或實施減稅等擴張性財政政策，會造成國家債務的淨利息費用暴增，再度成為財政赤字擴大的主因，變成一種惡性循環。

浮濫的財政運用造成國家負債增加、財政赤字擴大，會降低外界對美國的信賴，也會引發對美元的不信任。如果再加上領導人鼓吹美國優先主義，讓世界過度對立，世界各國看待美國的眼光會逐漸轉為負面。美國已走到一個若不謹慎，恐將自食其果的轉捩點。